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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文斋 > 都市言情 > 塞北江南 > 第111章
  一天,虞望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地下城罕见的日式关东煮,坐在离床铺不远的椅子上,任凭诱人的香气在空气中弥漫。
  藤原慎的视线被那碗冒着热气的食物吸引,但他依旧戒备。
  虞望用勺子舀起一块吸饱汤汁的白萝卜,轻轻吹凉,然后指了指自己,用清晰而缓慢的中文说道:
  父亲。
  藤原慎疑惑地看着他,没有任何反应。
  虞望耐心地重複,指着自己:父亲。然后,他用翻译器播放了对应的日语词。
  藤原慎长长的睫毛颤动了一下,似乎理解了这两个音节代表的意思,但他依旧沉默。
  虞望并不气馁。他把那碗关东煮推近了一些,再次指着自己,清晰地吐出那两个字:父亲。
  食物的香气、温暖的房间、还有眼前这个强大却对他没有表现出任何攻击性的男人或许是在生死边缘被救回后产生的吊桥效应,或许是父亲这个词本身带来的某种陌生而隐秘的渴望,藤原慎紧绷的神经似乎松懈了一丝。他看着虞望,又看看那碗食物,喉咙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虞望捕捉到了这个细微的变化。他再次将勺子递近,温和而坚持地重复:父亲。
  这一次,藤原慎的嘴唇极其轻微地翕动了一下,一个沙哑的、几乎不成调的气音从他干裂的唇间艰难地挤出:
  fuqin
  声音很轻,像羽毛拂过,但这确确实实是中文的父亲。
  虞望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温柔。他没有表现出过分的激动,只是将那勺温热的萝卜小心地喂到了男孩嘴边。藤原慎犹豫了一下,最终张开了嘴。
  从那天起,父亲成了藤原慎学会的第一个中文词,也是他唯一会主动对虞望说的词。
  虞望为他取名文慎。
  他希望这个满身血腥戾气的孩子,未来能拥有文的平和与慎的克製。
  收养一个已死的京都筑创杀戮机器是极其冒险的行为,虞望动用了最高权限,将文慎的存在彻底从eagle的系统中抹除,只存在于他私人安全中心的绝对核心区域。他成了文慎与外界唯一的联系。
  虞望开始履行一个父亲的职责,尽管这个身份对两人来说都极其怪异和新鲜。
  他亲自教文慎中文。从最简单的词汇开始,水、食物、安全、睡觉然后是短句。文慎的学习能力惊人,他沉默寡言,但那双浅色的眸子在虞望教学时会格外专注。
  在他任务不忙的时候,会经常带文慎去吃东西,地下城虽然环境恶劣,但汇聚了人类残存文明的各种美食合成技术。虞望带着文慎穿梭于各种合法的特色食肆,品尝热气腾腾的汤面、烤肉、昂贵的料理甜点。
  文慎最初只是机械地进食,但当虞望将一块外酥里嫩的炸虾天妇罗蘸好酱汁递到他嘴边,期待地看着他时,文慎会小口咬下,然后,极其缓慢地、几乎难以察觉地点一下头。
  虞望笑起来,那笑容驱散了他眉宇间惯有的冷峻,讓他整个显得特别温柔可亲。
  这时候文慎总会有些疑惑地歪头,冷冷地叫他一声:父亲。
  虞望教他战斗技巧,但不再是京都筑创那种只追求杀戮效率的致命招式,而是更注重防御、控制和利用环境。他教他使用eagle的装备,教他如何在复杂的地下城环境中生存和隐匿。文慎学得很快,他的天赋在虞望的引导下开始绽放出另一种光芒。
  虞望也教他一些无用的东西,他给他看旧纪元保存下来的书籍影像,讲地球曾经的蓝天白云、山川河流,教他下棋,甚至在安全中心模拟出微弱的阳光,让他感受温暖的概念,累了,倦了,就在虞望的怀里睡觉。
  文慎看虞望的眼神,从最初的警惕、茫然,到依赖、信任。那声父亲也从最初的简单模仿,带上了越来越复杂的情绪。虞望的强大、沉稳、偶尔流露出的对他笨拙的关心,以及每一次目光接触带来的精神图景的震颤,都如同温暖的泉水流淌在他逐渐复苏的情感世界里。
  时间在地下城冷质的微光中悄然流逝。废墟中被捡回来的濒死的杀戮机器,在虞望的羽翼下抽枝发芽,长成了清冷而昳丽的少年。
  昔日的藤原慎彻底消失,只有文慎站在虞望身边,真实而又鲜活地存在。
  十八岁生日那天,文慎没有要任何礼物。他穿着虞望为他定制的合身作战服,身姿挺拔如修竹,站在虞望面前。
  六年的朝夕相处,中文早已流利。他不再需要养父总是蹲下来和他说话,身高已与养父的下巴齐平。他依旧留着长发,平日里都是虞望帮他扎高马尾,那双曾经空洞的眸子,此刻如宝石般折射着无比美丽的光彩,浅色的湖泊清晰地倒映着虞望的身影,翻涌着虞望总是忽略的、浓烈得化不开的情绪。
  父亲。文慎开口,声音是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的清冽,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嗯?虞望如今已经接手eagle总部的哨兵调任和训练工作,经年杀戮淬炼出的狠戾和漠然让他看起来很不好接近,但熟悉他的人知道,他只是不太乐意和蠢货说话而已。
  纽扣,掉了,文慎无辜地指了指腰侧不翼而飞的翡翠纽扣,这件作战服是虞望专门给他设计定制的,用的是净化区最为柔软珍贵的天锦丝,修身流线型设计,外披一件鸦羽材质的短披风,披风左肩绣有eagle淡蓝色的鹰徽,胸口的芯片装载着最前沿的反精神污染装置和容貌模糊装置,总共花了他几十万金币,光是腰侧的两颗满绿翡翠就价值不菲。
  掉哪儿了?虞望颇有些肉痛,这身衣服最漂亮的就是那两颗翡翠纽扣,明明用特殊材料加固过的,怎么刚穿上就掉了。
  文慎垂着头,到处找了一遍,没找着。
  没事儿,找不着算了。虞望扯下自己制服的两粒袖扣,找出针线缝在文慎作战服侧腰收束的地方,谁能想到六年前他还是个五谷不分的男人,现在已经能熟练掌握各种缝制针法了。
  虞望缝上纽扣之后就给他扣上,生怕他露腰着凉似的。这些年他基本把文慎当闺女养,没让他吃一点苦,可能唯一在他这里受过的委屈,就是有次出任务忘了给他留纸条,害得他满世界找。
  看电影。文慎牵住他的手,想穿着新衣服,和他一起去影院吃爆米花。
  闺女,你看吧啊,钱和卡都在抽屉里,雇几个保镖陪你去看,外面乱得很。你爹我得去中心接受精神疏导了,上次出任务之后就一直有点头晕,再不去你爹哪天猝死了都不知道。虞望捏捏文慎嫩得可以掐出水的脸蛋,内心充满慈爱,乖乖的,别惹事啊。
  文慎不喜欢他总去向导那里。
  他知道哨兵成年后需要定期接受向导的精神疏导,这是基因决定的,无法改变的事实。
  但他就是不喜欢。
  父亲是他一个人的,他不要和别人共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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