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啊……啊……”
他明显跟旁人大小不同的两只黑色瞳孔忽然不正常的在眼眶里震颤、浮动,骨骼与骨骼相连接的关节发出明显的“嘎吱”声。
从他的脖颈开始,延伸到手臂,手指,开始一个、一个地冒出白色的小点,像镶嵌在肉皮里的芝麻粒。
看着那些“芝麻粒”越变越大,逐渐长出眼头眼尾,甚至眼皮跟眼睫毛。
无数个黑色的眼珠挤在密密麻麻布满全身的眼眶里,看着就像个大型的克苏鲁现场。
omega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甩了甩已经空了的瓶子,随手放在一旁的桌面上。
“——没有礼貌的杂种。”
等液体接触到皮肤跟眼眶,那样强烈的腐蚀渗透进他的肌肤跟眼珠,剧烈的灼烧感腾升而起,伴随着皮肉腐蚀下而产生的“呲呲”声,白烟跟刺鼻的味道很快充斥了这个小房间。
就这一刻,许恒终于知道了这究竟是什么。
——硫酸。
是一整瓶没有经过稀释的硫酸。
谭殊手里的寒光一闪而过,动作非常的快,等“许恒”看清楚那是什么的时候,已经为时已晚了。
“许恒”身上所有的瞳孔一瞬间缩成了一个芝麻粒的大小,僵硬的脖子跟忘了打蜡似的,一寸一寸地往手臂上移。
谭殊把一根针剂……
扎在了他的眼珠里。
“谭殊……!!!”
“许恒”从喉咙里爆发出一声凄厉的怒吼,伸长的两条手臂跟疯了一样在这间狭小的空间里来回扫过——
一时间,沙发、电视、冰箱,能看见的东西全部被摔在墙壁上,支离破碎的机械零件碎片碎了一地,恐怖的破坏力让这间房子顿时面目全非。
“其实我选择住在这里,还有一个原因。”
……“许恒”轰隆一声倒在地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谭殊一步一步走到他的面前,然后半蹲下,拿着根细长的铁丝戳了戳地面瘫着的一坨已经变成了灰色的肉状物质。
谭殊说:“这里隔音还挺好的。”
……
“许恒”喘着粗气,竭力撑着最后一口气,不肯放弃似的追问:“你是……监管局的人?”
出乎他意料的是,谭殊摇摇头,否认了。
“……那你是……异调局的……”
“错了,都错了。”谭殊笑了,“除开你愚蠢的表面之外,好奇也算得上一个优点吧……嗯?我没说过吗,我不讨厌你们这种生物,因为自己的欲望而变异……恒哥,平时你自己照镜子的时候,都在想什么呢……啊,你别这么看着我,你这让我想起我们的第一次见面了;你雇了一堆小混混,自己却躲在墙角想当英雄,但哪有躲在墙角的英雄呢?那不是老鼠吗——不用露出这样的表情,不用担心我什么都不知道,也不用担心我什么都知道,我不在乎,也不会怪你的……”
omega一顿,声调忽然给人一种怜惜的错觉,轻声慢语地说,
“——能保持人类的形状并维持接近百分之七十的高度神经元网络……都让我有点好奇了,是谁,有这么大的本事,研究出了这种生物。”谭殊轻声说,
“——你能告诉我吗?”
……
后悔。
“许恒”真的非常后悔,他后悔招惹了这个人,也后悔自己没有在发觉谭殊的毒性后,立刻抽身。
他简直……
他简直就像……
“我……”他断断续续地说,“我不知……”
话音猝然一顿。
许恒瞳孔身上所有密密麻麻的瞳孔在一瞬间同步有收缩的行径——
在他这个视角里,先映入眼帘的不是房间里横七竖八倒塌的书架跟玻璃罐,也不是谭殊本人。
而是那因为破碎的灯光而骤然变黑的墙角角落里,一条长长的阴影拖至地面。
在谭殊的背后,在他看不到的角落里,有一只眼睛粘连在那块影子上,睁着布满血丝的眼珠,牢牢粘在omega的背影上。
偏偏谭殊还毫无察觉,直到那条影子跟眼珠发觉了许恒,忽然冲他眯眼一笑后一溜烟从窗缝里溜走了,谭殊仍旧没有察觉。
收敛的alpha气息,攻击性极强的精神力。
……是啊,谭殊怎么可能察觉得到。
他没有腺体。
——但他怎么可能察觉不到。
他连自己的真实意图都摸得明明白白,偏偏还将他当成个傻子异样把他耍得团团转。
除非……除非那只眼睛在有意收敛信息素的情况下,还是个高等级的alpha。
……许恒忽然觉得有股莫名的寒意顺着血液流淌着,一点一点凝结成了冰。
他甚至连声音都在颤抖,在一个没有腺体的omega身上。
“我有个儿子……”
“多谢提醒。”谭殊体贴道,“……别担心,我会送他来见你的。”
“……放过我……”“许恒”伏在地上,黏腻的黑色液体像沥青一样从他的身体里、眼睛里渗出来,早已干裂的嘴唇哆哆嗦嗦地吐出一句话:
“我是,真的喜欢过你……”
谭殊的眼底并未因为他这句话而产生别的什么情绪,笑意淡到让人发毛。
“…………”
他忽然想起了角落里浮现的那只眼。
那种眼神,那个笑。
“祂”似乎对谭殊企图杀了他的这种行为感到非常满意,甚至愉悦到快要笑出声的地步。
可“祂”还是什么都没有做,就这么悄无声息地,从角落里溜走了。
“许恒”喃喃道:“谭……”
“咔——”
声音戛然而止。
一只纤细白皙的手扣住了他后脑勺的眼睛,一柄小刀毫不留情地划破了他的脖颈,鲜血顿时溅高——
omega白到有些病态的脸上溅满猩红的血,那只毫无光彩的右眼甚至蓄满了刺眼的红色液体。
但他就跟毫无感觉似的,任凭那血顺着脸颊,流到了脖颈,滑入衣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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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学。
跟我念,富强民主文明和谐……
第5章 许苗
许恒死了。
不,不应该这么说。
因为他已经不是许恒了。
四溅的玻璃碎片划烂了发旧的木桌椅,冰柜里的水顺着柜门的空隙里滴滴答答地往下流,里面除了劣质冰柜日积月累凝结成一块一块的霜层之外,什么都没有。
猩红的血像泼墨一样,将半边斑驳的墙壁都染得通红,“许恒”已经丧失生命体征的尸体像抽干了水份一般,已极快的速度干瘪萎缩。
那张似人非人的脸挤在一个并不适合他的脸框里,被褶皱的皮压缩成了锡箔纸一样抽象而惊悚的物体。
谭殊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个小而精细的玻璃试管,熟练地拿起器皿将地面的血迹抽取了一小管子,没有专门为其准备用于保护的外壳,他只是顺手放在了一旁的桌面上。
“异种就是这点好。”谭殊又伸出手,抹了抹墙壁上的血迹,捻了捻,这些看着就难以清理的血迹居然就这样化成了飞灰。
他这个动作就像是一根不起眼的火柴掉进汽油里,星火的炽亮在狭窄的房间里骤然爆开了一瞬,所有的尸体跟血迹尽数消失成黑色的灰,飞扬在空气里。
“连火化的功夫都省了。”谭殊甩了甩手,拍掉了那点黑色残留物。
他绕开那团黑色的灰烬,半弯下腰,从碎了一地的玻璃残渣里翻出一张已经被砸碎了的相册。
两个小孩儿相依在一起,一大一小,气质不同,长相居然有种莫名的相似。
大的那个看起来瘦一点,英俊的脸上洋溢着阳光的笑意,一只手紧紧牵着一旁冷着脸的小个子。两颗毛茸茸的头靠得很近,头顶右侧的相片被掉下来锋利的棱角划破了很长一道。
好在没有伤到画面正中央的两个人像。
“……恒哥,你说你,太过分了。”细长的手指轻柔摩挲着那道划痕,谭殊没有抬头,只是意有所指地扯了扯嘴角。
只是“许恒”已经不能回应他了,回应他的是房间里陡然响起的手机铃声。
在这宛若犯罪现场的寂静而空荡的小房子里,显得那么诡异。
谭殊回过头。
震动的手机恰好掉落在倒落的桌椅旁,来电显示并没有备注来者。
——是“许恒”的。
“……”
谭殊确实没想到生为异种的“许恒”,居然真的有正常的人际流动。
等了一段时间后,电话断了,再次跳出来的,是一段信息。
【您好,许苗的家长,刚刚保安那边来电,许苗已经在学校逗留一周了,您如果再不过来把人接走的话,我们就要报警了。】
【——附加地址】
没过多久,手机却再次响了。
不过这次响的不是“许恒”的手机,而是他自己的。
谭殊点开一看,发现是条好友申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