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柠忽然好奇，兰春呦见到她会是什么表情。
卫柠十分确认兰春呦活着，从她从班主任桌上叼出来的纸张就可以轻而易举地得知。
“叩叩叩——”
门板被轻轻推开，卫柠看向眼前的女人，女人在她之前开口，“晨跑回来了？”
一切在开口之前就已经有了理由，她的晚归被轻松谅解了，眼神穿过女人的肩膀落到拿着报纸在看的男人身上，卫柠点头，“嗯，回来了。”
男人低下头一抖报纸，声音刺耳，“晨跑回来了就赶紧坐过来吃饭。”
今天的是小笼包，玉米粥和煎火腿，火腿被切成了章鱼的样子。
温热的粥从喉咙里灌进去，因为饥饿而极度紧缩的胃终于舒展开来，卫柠低下头安静地吃着。
小笼包瞬间空了五笼。
女人眨眨眼，转身从厨房里再端出来十笼，卫柠的眼神第一次在她的身上停留超过一分钟，温和的一分钟。
沉默的男人出声道，“分些给邻居，我听人说那家的孩子和你是一个班上的同学，要彼此照顾才行。”
暗中做手笔让同桌见到校园的夜景算是照顾么。
卫柠没纠结这一点的答案，但送早餐很明显是，她抬起失而复得的手腕，“叔叔阿姨，你好，我是兰春呦的同学，我来接她一起去上学。”
漫长的死寂后，门板在等待中打开了。
“阿姨好，我是兰春呦的同桌。”，卫柠弯起嘴角，“我给她带了早餐，不知道她吃过了没有？”
女人浑浊的眼珠闻言转动了几下，没有落到卫柠身上，她的眼睛看不见，她抬手指向屋内，示意卫柠自己过去。
余光从女人皮肤斑驳的手臂收回，这是烧伤特有的痕迹，卫柠笑容不变，“那阿姨我就进去叫春呦去上学了。”
回应卫柠的只是女人机械的点头。
她的眼睛和嗓子都彻底毁坏了。
卫柠心里想着，推开兰春呦房门的动作不停，“兰春呦，我进来了。”
第43章
晨曦被暖橙色的窗帘揉得温和，轻浅地包裹住了女孩娇小的身体，一点残缺的光斑落在她的眼睫上，像是展翅的蝴蝶。
蝴蝶被浸泡在福尔马林之中，生命永远停留在最美丽的一刻，和那个女孩一样。
卫柠站在墙角的阴影里，注视着床上的兰春呦，她闭着眼睛，很安静，唇瓣旁边放着一张浅色卡纸，很熟悉。
卫柠走过去拿起卡纸，上面写着——天亮了。
两张颜色，质感相同的卡纸重叠在一起，另一张上的字则是，昨晚无人死亡。
兰春呦的死赤裸裸地摆在她眼前，挑衅一般，极致嚣张，无所畏惧。
卫柠坐在床边，投下的阴影笼罩在兰春呦身上，她锁骨上的伤口更加刺眼了。
青紫的，交织在其中的白色，是骨头。
卫柠抚上伤口，边缘翘起的皮已经硬化，割破了她的指尖，鲜血滴进去，盛起一汪血泪。
一股恶寒忽然爬上脊背，卫柠扭头看去，兰春呦的母亲站在门外，浑浊的眼球对准失去呼吸的兰春呦。
无声的死寂中，女人眨了眨眼，卫柠一瞬间听见了毛发刺进皮肉的声音。
女人眼球正下方出现了血滴，浑圆小巧且排列整齐，像是红宝石，又像是某种动物的眼睛。
充满了熟悉的监视意味。
叩，叩，叩。
女人敲击门板的动作停下，卫柠歪头，她读懂了女人的意思——她还在睡觉吗？
卫柠微眯起眼，她要怎样回答呢？
推理的节点被人生生砍断了，线索再次变得无序，像失去了头领的行军蚁，只会四面八方地钻进耳朵，嘴巴，鼻孔里，进入通往身体深处的任意一个洞眼。
恶心，扰人。
卫柠不喜欢这种感觉，烦躁的情绪让她升起了报复的念头，她一定看亲眼看看开启这场游戏的人的脸色。
这能够勉强平复她被戏耍的不爽。
卫柠指节规律地敲击床板——她身体不舒服，想请假，我会帮她和老师说的。
女人点点头，退走了。
从毫无波动的表情看不出她是否相信了卫柠的说辞，但卫柠并不在乎。
卫柠垂下眼睫，看向床上无知无觉的兰春呦，抬起手腕，一把掐上了她的脸。拇指和食指不断用力，皮肉和唇瓣被顶开，浅粉色的牙床被迫裸露。
是桃子的味道。
女人不在屋子内，卫柠希望她的鼻子别在这几日内出事，她手指上的烧痕很新鲜，时间不超过一周。
兰春呦死亡之后，她身上又会发生什么呢？
卫柠注意到屋子内的生活痕迹属于两位女性。
装有小笼包的袋子被卫柠留在了兰春呦的桌上，她合上门，兀自走了。
兰春呦的消息会在多久之后传到学校里呢？卫柠心想。
“没叫上你的同学一起吗？要大胆点，不要不好意思。”，坐在驾驶座的男人盯着镜子里的卫柠说。
卫柠抬眼对上他的眼睛，“她身体不舒服，请假了。”
“要好好和班里的同学结交才行，要学会看别人的颜色，我和你妈妈为了让你进这所学校可是花了不少力气，联络了不少人脉。”
“记住了吗？”
男人的声音响在封闭的车厢内，卫柠随意应道，“知道了。”
卫柠一踏入教室，就注意到今天的氛围有些不一样，一群人围在一起，声音低低地在嘀咕些什么。
终于有了校园里正常的青春氛围。
卫柠在脚尖转向这群人之前，她的肩上突然一沉，“茂星音，你终于来了，等你好久了。”
卫柠扭头看去，是元夕橙。
“那群人在做什么？”
“是车吉在占卜，你要去试试吗？”，元夕橙踮脚望去，声音忽然低下，贴在卫柠耳边说，“你的手脚都接上去了？怎么接上去的？车吉可是差点被你吓死。”
卫柠低头看着她，眨眨眼，“秘密。”
元夕橙闻言挑眉，“你还学会开玩笑了，有进步，有进步。走，我带你到车吉那去玩玩！”
卫柠被她压着肩一路推到车吉面前。
“300一次，先付钱。”，车吉原本见到卫柠时的僵硬表情在收到钱的一瞬间柔和，转过身利落地和元夕橙一击掌。
元夕橙拿着其中一张后，她身边的楚子粟上前给卫柠倒了一杯水，随后也抽走了一张。
卫柠静静地注视着这一幕，反正不是她的工资。
“大气！”，车吉弯起眼睛，“你想问什么？”
【亲爱的玩家，您已触发支线任务——矫正占卜。】
电子音刚落下，一道甜美的声音随之响起，“你们在玩什么？看起来很有趣，我可以参与进来吗？”
是沈放吻。
她脚步轻快，凑上前贴在卫柠身后，鼓动的心脏透过温热的表皮传递到卫柠身上，和半小时前卫柠所感受过的冰冷完全不同。
新鲜的，灼热的。
像是某种强劲的毒素，刺痛着卫柠的神经。
【沈放吻应和兰春呦同时死亡，剧情现已出现错乱，请玩家在24小时内完成剧情矫正。】
【玩家请注意，此次支线任务奖励积分为10000，若玩家失败则需要接受相应惩罚，祝玩家一切顺利。】
奖励倒是清楚，惩罚一笔带过。
“我想问……”
卫柠微微抿住嘴唇，唇瓣之间暗色的细线蠕动着，就像是某种海洋生物的触手细密地侵入了周围人的身体里。
“触手”压动眼球定在卫柠身上，用力到人类身体的眼角开裂，而柔软皮肤下的是攒动的动物绒毛。
似乎他们身体已经成了一具空壳。
“双数是我的幸运数字吗？”
绒毛一瞬间回缩进皮肉里，像是意思到自己被发现了一般，皮层的裂口重新粘合上。
怪物被藏起，活动在外的是完整的人类躯壳。
“幸运数字？”，车吉注视着卫柠，眼球一动不动，“你怎么会想要占卜这个？”
“是不可以算吗？”
“那倒不是。”，车吉低下头，拿起桌面上摆放的铜钱和龟背，“那我开始了。”
铜钱在死亡的躯壳内敲击滚落，卫柠忽然想起一种古老的刑法，也是把人塞进狭小的容器内，就像昨晚的她一样。
在连接在教室下的空间挣扎出一个小小的缝隙，才能大口地自由呼吸。
卫柠脑中的拼图碎片忽然拼上了一角。
蜘蛛，教室，卵袋，镜子……
还有崔逢。
金属响声停下，落在卫柠心跳回缩的一拍上，她抬起眼看向车吉，他专心分析着卦象，眉头微微皱起。
“卦象怎么说？”
忽然，车吉发出一声轻笑，似乎有什么令人开心的事情发生了，“是否卦哟。”
“否卦？”
“否卦的象征是“虎落深坑”，意味着闭塞不通，如同猛虎落入深坑，无法伸展其威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