赖栗的微信名很粗暴:滚一边吠去。
他的头像似乎是张网图,背景画面很昏暗,左边是一片镜子,倒映着一截男性腰腹,并刻有纹身——
左胯缠绕着一条弯曲的黑蛇,乍一看好像钻进了骨头里,是朝下朝右游动的姿势。蛇的脑袋延伸到另一边胯骨吐着蛇信子,分叉的舌尖舔舐着一颗淡金色的太阳。
很性感,不像直男会用的头像。
汤远扬在门口说:“我们等会儿过来,如果赖栗还不在,那就——”
耳边传来一道讥讽的声音:“就怎么着?”
汤远扬吓得一激灵,一回头就看见了赖栗,顿时提高声音:“你他妈装神弄鬼什么?有本事走就别回来啊!”
赖栗也不生气:“别激动啊,我走正规程序请了三小时假,特地去医院看望一下书新还有你的那群好兄弟,怎么一点不领情呢?”
汤远扬一下子被激怒了:“我就知道是你干的!”
赖栗撞开他肩膀,用只有两个人的声音同情道:“我干什么了不清楚,不过你么……是不是经历过,才这么喜欢以己度人?”
“什么……”汤远扬突然反应过来,脸色一僵。
“真可怜啊,你爸?还是你哪位叔叔对你做过?”赖栗勾了下嘴角,“又或者你自己就有那样的癖好?”
“你他妈的——”
汤远扬本来就因为下午替训憋了一肚子气,这会儿更是忍无可忍,直接抡起拳头砸向赖栗的脸。赖栗往后宿舍里撤了一步,稍微卸去一点力,在外人和走廊监控看来这一拳就是砸在了他脸上。
赖栗抓住汤远扬的小臂把人甩向宿舍里面,一脚踹上他的腰,汤远扬摔得一个趔趄,转身就要反抗,被却赖栗抬起椅子挡住,痛得嗷嗷叫。赖栗扔下椅子,抡起一拳砸向汤远扬的肚子。
赖栗对力度的把控极为精准,能让汤远扬痛不欲生却又不至于伤重。
宿舍顿时乱成一团,查寝小组厉声劝阻无果,宿舍三人也有点懵,过道狭窄不好拉架,其他宿舍的人听到声音都陆陆续续地探出脑袋吃瓜。
汤远扬感觉自己快被打死了,迟迟不见人拉起赖栗,只能怒吼一声拼尽全力反扑,然而下一秒手里不知怎么多了一把刀,刀尖对准的方向正是赖栗脖子!
他大脑顿时一片空白,这会儿收力已经来不及了,周围数道惊叫更是预示了即将发生的惨烈结果——
幸好,赖栗迅速往旁边一偏,堪堪擦过刀尖。
即便如此,他脖子一侧还是飙出了一道鲜红的血。
查寝小组的另一个人震惊道:“汤远扬,你他妈疯了!?”
在一众我操声中,赖栗捂着脖子站起来,勾着嘴角说:“原来学长喜欢带刀查寝啊,真叫人害怕。”
汤远扬猛得反应过来,手一抖扔掉了刀:“这不是我的刀!他陷害我!”
……
“什么!?”汤薛达震惊道,“搞错了吧戴总,远扬和小栗打架?”
戴林暄心平气和地嗯了声:“我去趟学校,汤总一起吗?”
汤薛达肯定得跟上,两辆车不到二十分钟就停在了学校门口。
一直到学校医务室门口,汤薛达还在说:“没事,小孩子打打闹闹也正常——”
根据以往经验,赖栗在这种事上很少吃亏,汤薛达也清楚自己儿子的尿性,挨点打就当长个记性吧。直到他看见赖栗坐在病床上,脖子右侧贴着一块很大的无菌敷料片,顿时傻眼了。
汤薛达脸色一变再变,最后走到汤远扬面前,一巴掌呼他脸上后手都在抖:“你他妈干什么了!?”
汤远扬又害怕又委屈,也吼:“不是我干的!”
汤薛达咬牙切齿道:“闭嘴!”
和戴林暄打过交道的人都知道他有多护短,有多溺爱这个异父异母的弟弟。
如果赖栗单方面闯祸闹事,戴林暄也是讲道理的人,不仅赔钱大方,还可以放低姿态,亲自上门赔礼道歉。可如果赖栗也受伤,那就另当别论了。
汤薛达缓缓回头:“戴总……”
果不其然——
大多数时候,戴林暄脸上都挂着淡淡的笑意,让人觉得温和舒适,很好说话。直到笑意从脸上彻底散去的时候,方才显出几分可怕来。
赖栗倒是不怵,歪头冲戴林暄笑了笑。
第7章
医务室十来个人,除去室友与辅导员,还有几个军训不舒服在医务室休息的新生,都好奇地看着戴林暄,不清楚他和赖栗什么关系。
肯定不是父子,太年轻了,哥哥么……长得也不像,气质更是截然相反。
戴林暄捏起赖栗的下巴,撕了他脖子上的绷带。
校医大惊:“你干什么!?”
赖栗拦住她:“没事。”
伤口不算严重,没到缝针的地步,可长长一道瞧起来还是有些可怖。
戴林暄看了会儿,突然用力按下去,指腹狠狠揉了两下,伤口处顿时又溢出血来。明明是夏天,他的指腹却凉得像死人。
赖栗冰得一哆嗦,眉头拧了下:“哥?”
辅导员正在跟汤薛达说:“监控显示是你家孩子先动的手,这开学才几天?大三学长不仅没做好榜样,竟然还对大一新生动手,影响非常不好。”
汤薛达深吸口气:“给你们添麻烦了,我一定让他好好反省。”
姜孝嘀咕了句:“出人命再反省可就来不及了,要不是赖栗躲得快,那一刀得扎穿他大动脉。”
汤远扬怒而扭头:“你给我闭——”
汤薛达又甩去一巴掌,打断了他的叫嚣。
戴林暄同样听见了姜孝说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他问校医要了一块新的无菌敷料片拍在伤口处,从头到尾没跟赖栗说一个字。
他转身叹息道:“汤总教了个好儿子。”
汤薛达压着汤远扬的脑袋:“还不快给小栗道歉!”
赖栗从病床下来,饶有兴致地靠在他哥身上,看戏似的。
汤远扬捂着脸,满满的不服气:“都说了我没带刀!是他自导自演!”
汤薛达一巴掌甩他脑袋上:“道歉!”
“不是我干的我凭什么道歉!”汤远扬本来就憋了一天闷气,这会儿彻底爆发,“他赖栗了不起吗,他戴林暄牛逼到可以蔑视王法了?让你这个做爹的不分青红皂白地压着自己儿子低头道歉!?”
汤薛达脸色都白了:“你个混账!!”
汤远扬顶着巴掌印吼:“对!我混账!我没出息!我他妈至少没有上不了台面的恋童癖!”
话音落下的瞬间,汤远扬大脑一片空白,耳周嗡嗡一片,只感觉整个医务室安静得落针可闻。
他说什么了?
他刚刚……说什么了?
赖栗眼神骤沉,捏紧拳头就要上前,被旁边的戴林暄拉住胳膊。
汤薛达身体一晃,差点晕过去:“戴总,您别放心上,远扬是说他一个表哥有这癖好……我都跟他说几遍了家丑不可外扬,他还搁这到处嚷嚷,我回去就教训他!”
“既然是家丑,教不教训这种事倒是不用告诉我。”戴林暄反倒是笑了笑,“不过汤总好像联想了很多啊,不然今天怎么会想送个助理给我?”
汤薛达两眼一闭,心彻底沉到水底——完*蛋了。
“你想要什么样的结果?”戴林暄显然在问赖栗,却没有看他。
赖栗是在场脸色最难看的人,恨不能将汤远扬千刀万剐,甚至想就应该让那把刀扎进脖子里,把汤远扬送进去。
任由怒火百转千回,最后还是尽数咽了下去。赖栗抓住戴林暄的手腕,死死盯着汤远扬:“——希望学生会能分分类,别什么垃圾都收。”
能和解,最高兴的自然是学校和辅导员。汤远扬进学生会本来就不怎么名正言顺,开除倒也没什么。
汤薛达更没意见,被汤远扬气到手抖,最后还是自己弯下脊梁道歉:“今天让小栗遭罪了,是我教子无方,改天一定带逆子登门道歉。”
赖栗丝毫不给台阶:“别了,我一点都不想看见你儿子。”
戴林暄把胳膊从他手里抽了出来,看了眼手表显示的时间便向外走去:“不早了,汤总还是回家再教育儿子吧——家丑不可外扬么。”
走到门口,戴林暄回头看了一眼还站在原地的赖栗:“不是要我接你?”
赖栗微不可见地皱了下眉,快步跟了上来。
出门转弯的时候,戴林暄用余光扫了一眼医务室里的人,最后停在宋自楚的脸上,缓缓收回。
夜色已深,宿舍都到了门禁的点,学校路上几乎看不到人。
戴林暄和汤薛达的车就停在医务室附近的车位上,赖栗上车前扫了一眼,汤薛达车后座有个略显局促的男孩,估计也就十八岁左右。
赖栗眼底染了几分阴郁,走过去敲了敲车窗。
小舟看着面前的男生:“有、有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