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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更别说这些职位上的人本就德不配位,一群酒囊饭袋怎么敢去担责,承受极有可能死亡的风险。
  于是一群人互相推诿了许久,为脱责无所不用其极。
  托法娜冷眼看着,只觉得可笑。
  直到主教莱恩将一切矛头指向她们。
  在将责任转移至女巫这件事上,连最水火不容的竞选者都会团结起来。
  真是可笑的默契。
  在所有人眼里,托法娜从小便是个怪胎。
  十三岁前那些赞美她果敢机智的话语又变成谴责。
  不温驯,不服从,不柔和。
  好在她尚有一个修女身份作保护,而有些人便没有那么幸运了。
  第一个被千夫所指的疯女人琳娜伊多自尽,以证清白。
  可最巧合的是,她死之后,受灾的小镇迎来一阵短暂的和平期。
  ——这不奇怪,成群的独角兽由南到北迁徙,途经人类的居住区,并不是特意冲着人类来的。
  只不过,当它们踏过土地和住房时,也不会特地为人类避让。
  琳娜伊多的运气不好。她的死亡,恰好遇上了独角兽群的离开。
  死亡并不能为她带来清白,却成为莱恩主教口中的力证。
  琳娜伊多的死亡不是结束,以她为伊始,一场又一场审判开始,不论台上还是台下。
  托法娜总是在人群中沉默,隐藏自己的存在感。这为她救援流言的受害者维多利亚提供了便利。
  流言风起之前,总会有一些预兆。
  隐忍不发,低调行事,先行去捉住那些“预兆”,从而与人言赛跑。
  比如维多利亚。
  在流言彻底成为被认定的事实前,她的家中先一步起火,夫妻二人不幸殒命。
  想要举报维多利亚的丈夫确实葬身火海。而维多利亚的“殒命”在众人口中变成了报应。
  但最重要的是,维多利亚活下来了。
  只要能活下来,就有机会。
  在一座城中寻得一处安全庇护之地,托法娜花了三年。
  此后,维多利亚有了一处不需要再易容乔装的栖息地。
  可并不是每一个人都像维多利亚一样幸运。
  死里逃生的女人越多,在城中的庇护地越多,却越意味着她没能救下的受害者更多。
  教会的铳枪、兵马无法抗衡那些行踪飘忽而构造神奇的生物,却可以很好地镇压她们。
  她可以抢先一步,从可能的指责中救援部分的人。
  却还有很多、很多受害的人,名义可以不是女巫:
  教会不允许离婚,深受家暴的贵族妇人只能忍气吞声。
  单身的富家女是会被虎视眈眈的,黑心的人有一万种方式通过“合法”途经骗取、吞并她们的财产。
  底层的女性的劳作是不会被看见的,她们整日操劳,在遗嘱中没有姓名,后代不继承自己的姓氏……
  托法娜为此辗转反侧,夜不能寐。她极尽所能,却觉得一切还是不够。
  在又一次进入,那个从十三岁起时所见的梦境时,她终于将那个盘旋多年的问题问出口。
  “母亲,我该怎么做?”
  本以为这次的回答也是往常般的沉默,然而那个一成不变的梦境却发生了变化。
  祂轻轻摸了摸她的头,给出了一个残忍的方案:
  “亲爱的孩子。我可以赐你一把利刃。”
  “但,拿起利刃本身需要勇气和力量。因为寒芒如此锋利,得到她需要付出鲜血和生命。”
  “即便如此,你也愿意么?”
  死亡固然可怕。托法娜想。可要她屈从于这样一个荒谬的世界,还不如死亡。
  从梦中醒来,托法娜制出了她的魔药。
  从此之后,她不再在祈祷时诘问。
  自上而下,用那些毒药从婚姻枷锁解脱后,便于一些贵族妇人能够提供上层的渠道。
  圣城伊甸中出现了灯塔。
  在那把利刃到来前,尚有灯塔为她们指路,暂代黎明。
  ……
  斯莉尔坐在背光处,身后的煤油灯忽闪忽闪,让她的影子飘忽不定。
  听完托法娜对灯塔目前的所有介绍,斯莉尔陷入沉思。
  或许是托法娜慧眼识珠,对她不过几面,竟交付如此信任。
  在和约定好的地点和众人汇合后,她们带着她直接来到了灯塔的基地。
  ——谁能想到,占据城市中心最繁华的区域,伊甸城中最大的商会的拍卖所,居然别有洞天,有一问联通城郊的地下室。
  在地下室里,托法娜为她讲述了很多。
  虽然刚刚,她给斯莉尔的讲述中略去了许多关于自身的细节。却在对抗教会的重要筹码上,事无巨细。
  甚至包括城中的哪一处商铺的地下葆有庇护所、哪位主教庄园中的女佣混入了灯塔的人。
  斯莉尔认真听着,记下所有。
  “接下来,该怎么办?”
  没有发表自己的看法,斯莉尔选择先征询托法娜的意见。
  “在教会查清爆炸之前,或许你可以先发制人,逼问英诺森为什么搞砸了配方的事。”
  听到托法娜的建议,斯莉尔向来淡漠的表情上不由带上几分不明显的笑意。
  这笑意带着对付教会的幸灾乐祸,以及和托法娜想到一块去的默契:
  “这么巧。”她举起手中的信件:“问责信我早就写好了,只需要把人员失踪改成爆炸就行。”
  对接完接下来各方人员的动向,斯莉尔重新穿上斗篷,出发前往旅社将维多利亚替换回来。
  她忽然想起什么,摩挲着腰问的且慢:
  “哦对了,习青那孩子呢?”
  第82章 黎明
  漫天云层烧灼成诡异的灿烂金色,群山碎裂,碎石却如尘土般飘飘摇摇浮于空中。
  天空之上,似有什么正在诞生。
  圣洁的羽毛落入人间,却将一切消融。
  地上的火焰不甘示弱,比群山更大的身形若隐于天地间,占据一方。
  它们正争夺着这片大陆的领土。
  最终,地上的巨龙稍逊一筹,龟裂的大地被辟出峡谷,容它沉睡。
  习青隐隐知道,此时所见,不过是这场战争的一角硝烟。
  但她回过头,望见被席卷的一切人间炼狱、哀鸿遍野。
  ……仅是被波及的一点烟尘,就叫人类血流成河了啊。
  习青这样感叹着,从那可怖的梦中场景醒了过来。
  她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修道院的狭小屋内,清晨的光线从窗外探进屋内。一旁的卡俄斯还在沉沉睡着。
  原来是梦。
  那种被巨大威压胁迫得喘不上气的感觉犹在,习青有些不安地皱起眉。
  她的梦向来很准。
  蹑手蹑脚地拉开被子,习青与房间内坐在桌前沉思的女人对视了一眼。
  为了不吵醒卡俄斯,二人默契地无声一起走到屋外。
  习青仔细观察着这个陌生的女人,能够来到这里,说明应该是灯塔的成员。
  对方的样貌普通,金发棕色眼睛,是典型的本地人长相。面色苍白消瘦,像是大病初愈。
  但她的眼睛给人一种非同寻常的感觉。尤其是像这样带着笑意,望向习青,有一种能轻易俘获她信任的魔力。
  托法娜笑着摸了摸这个警惕的孩子的头,声音温暖和煦:
  “你叫习青,对吧?很不错的名字哦。”
  这是改名之后,除老大外,来自第一个陌生人诚恳的夸赞——卡俄斯那家伙,根本不懂名字的重要性。
  习青心里不由高兴起来。脸上还努力绷着表情,以免暴露自己的好俘获。
  “斯莉尔托我把这个给你。”
  托法娜将斯莉尔的那柄长剑递给她:
  “接下来,可能要拜托你帮忙了。”
  ……
  “废物!”英诺森将问责信撕成碎片,“一群废物!”
  “整整两个卫队看守巡逻,还守不住荆棘监狱?”
  负责此事的神官战战兢兢道:
  “大人,是那些火药不慎……”
  “闭嘴!”
  纸片洒落神官脸上,他讪讪闭嘴。
  场面一度安静,直到愤怒的教皇重拾起一点冷静。
  英诺森脸色阴沉地望向窗外,和煦的阳光透过窗帘照进室内。
  想来,街上的人们正对这场不明的爆炸议论纷纷。
  那个红眼女巫写的这封信,又口气狂妄,让他更是怒火中烧。就算是看守失利,怎么轮得到她来指手画脚?
  最会看他脸色的老管家找准时机,献上建言:
  “大人,既然那群女巫群龙无首,配方一时间也不好问出来。与其等着那家伙主动寻事,我们不如借着这场爆炸的由头,先发制人?”
  “你的意思是……”
  英诺森浑浊的眼球转了转,想到接下来惹他不悦的罪魁祸首的处境,脸上的怒气这才彻底消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