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拉住这人。
“我刚用过午膳,还不饿。”
纪长卿:“我先腌点酸笋,做点泡菜。”
说完一阵风似的走了。
冯清岁:“……”
好吧。
她继续睡她的。
等她再次醒来,窗外天色已有些昏暗。
纪长卿上前扶她起来:“晚膳做好了,可以开吃了。”
冯清岁见他跟呵护易碎品似的,她走一步他扶一步,哭笑不得。
“我没那么脆弱。”
纪长卿没松手:“反正我闲着也是闲着。”
冯清岁:“……”
算了,随他吧。
桌上摆了醋溜白菜、酸汤水饺、酸辣鸡杂、菜干扣肉和一道鸭子。
冯清岁闻着那道鸭子酸香奇特,好奇道:“这是什么菜?”
“酸杨桃鸭。”
纪长卿回道。
“岭南的菜式,用酸杨桃干卤出来的鸭子。”
冯清岁尝了一块鸭肉,酸甜果香混着肉香,没有半点鸭肉腥气,清新又开胃,极对她胃口。
她一连吃了好几块。
纪长卿往她碗里夹了一块扣肉。
“这道扣肉是用南地的酸菜干做的,你尝尝。”
冯清岁闻言,吃了那块肉,酸中带甜,肥而不腻,也可口极了。
“王爷会的菜式真多!”
她盛赞道。
“酸杨桃我都没听过,王爷竟知道怎么做菜。”
纪长卿笑道:“我现学的。这酸菜干和酸杨桃干是方才从你四舅舅的南北杂货铺里买的。”
冯清岁:(*^▽^*)
反正有纪长卿在,她不愁吃不下饭了。
因胎相未稳,冯清岁暂且只告诉了师父,直到一个多月后,她过生辰,方告诉来府上给她庆生的宗家人。
宗老夫人等人很是高兴,立刻让人送了许多滋补药品和吉祥器物过来。
等众人离去,纪长卿方拿出自己一早准备好的生辰礼。
一幅画卷。
冯清岁摊开一看,是十二幅她的生活画像。
有和墨宝卷毛三黄嬉戏的、有她在美人榻上小憩的、有她坐在屋脊上观星的……全都惟妙惟肖,生动至极。
“喜欢吗?”纪长卿一脸期待地看着她。
“喜欢。”冯清岁狡黠一笑,“画功这般精妙,值不少银子呢。”
纪长卿:“……”
金山银山都交给她了,她还差银子?
冯清岁:谁会嫌银子多呢。
她这胎一养便是十个月,期间她照常去防疫司主持全民种牛痘一事,在医学院落成招生后,还兼职教授药学课。
次年二月,冰雪初融,春分那天,她刚立了个蛋,下腹便骤然坠胀。
急忙对五花道:“去医学院请太后过来,我估计要生了。”
五花立刻领命而去。
纪长卿收到消息时,正在农坛扶犁执鞭,代表幼帝行“籍田礼”。
闻讯火速扶着耒耜三推三返,而后丢下耒耜,径直离开。
还没唱完《禾词》的户部官员:“???”
“王爷,您怎么走了?”
纪长卿头也不回:“不是犁完了吗?礼成,散场。”
官员:“……”
第288章 分娩
冯清岁早上就发动了,但一直痛到晚上,也没生下来。
纪长卿守着分娩床,一只手被她攥在手里,一只手拿着帕子,替她擦拭额际不断滚落的汗珠。
他知道头胎分娩会分外艰难,但没想到会如此艰难。
看着冯清岁愈发苍白的脸色,他心中的慌乱如同疯长的野草,在胸腔里肆意蔓延,几乎要刺破那层强自镇定的皮囊。
“太后,她是不是……”
“难产”两个字梗在他喉间,终究没能滚出口。
这一刻他无比后悔曾经的轻率——光顾着自己风流快活,却忘了她要为此付出疼痛、鲜血甚至性命的代价。
第五轻轻平静道:“头胎一般都要六到十二个时辰,她的产程很正常,你再让人给她煮碗馄饨过来,免得她等会竭力。”
纪长卿心中稍安。
“好。”
随即吩咐候在产房外的紫苏:“煮一碗馄饨过来。”
他从农坛赶回来时,太后说为时尚早,让他准备一点好克化的食物,他便剁了肉包了馄饨。
馄饨皮薄馅嫩,不用细嚼也能下肚,还能随时下锅煮。
紫苏领命而去。
不一会,便端了馄饨到产房门口。
纪长卿接过去,喂给冯清岁。
冯清岁筋疲力尽,一句话也不想说,一口一个吃完整碗馄饨,感觉身上恢复了几分力气,便继续奋战。
疼痛一波接一波袭来,骨头、肌肉、神经都在遭受漫长的极刑,痛得她一度想要放弃。
但想到不止自己在努力,孩子也正拼命缩紧身子冲向外界,便又咬牙坚持了下去。
在意志力耗尽之前,她终于听见了婴儿的嘹亮啼哭声。
无尽的疲乏将她淹没。
她甚至来不及看一眼孩子,就晕了过去。
“妈妈,是花园鳗!”
清脆悦耳的小女孩叫声将她唤醒。
她竭力睁开双眼,幽蓝海水出现在眼前。
各种各样色彩鲜艳的海鱼在水中缓慢游动,一个扎着双丫髻的五六岁大的小姑娘蹲在地上,兴致勃勃地指着鱼缸底部跟棍子一样竖起在沙子上、浑身布满斑点的蛇形生物。
这是哪里?
她心头掠过一丝疑惑。
这鱼缸居然是用一面墙那么大的透明玻璃做的,大熙的工匠至今只能做出一面窗那么大的玻璃。
“嗯,很漂亮的花色。”
女子柔和的嗓音响起。
冯清岁灵魂一震。
这……这不是姐姐的声音吗!
她蓦地转身,一张她只在画上见过的清丽女子脸庞映入眼帘。
呆滞了一瞬后,她飞奔过去。
“姐姐!”
她穿过女子的身体,飘到了窗边。
女子疑惑地看了虚空一眼。
“在看什么?”
穿着一袭长衫、温文尔雅的男子走到女子身侧,柔声问道。
“刚刚好像听到岁岁的声音了。”
冯惜回道。
江寂言微微一笑:“你想岁岁了吧?”
“可能是。”
冯惜脸上浮起一丝怅然若失。
“若是岁岁也在这里就好了。”
江寂言伸手将她揽到怀里,宽慰道:“她这会估计正和她师父游山玩水,说不定也刚好来了海边。”
“姐夫我在这里啊!”
冯清岁走到两人身侧大声喊道,眼圈骤红。
冯惜和江寂言两人没有任何反应,倒是站在鱼缸前面的小姑娘转过头来,一脸震惊地看着她。
“妈妈,这个漂亮阿姨是谁?”
冯惜一愣。
下意识看向电视机。
见电视没开,又环视了一圈房间,也没找到任何装饰人像,不禁疑惑:“哪里有阿姨?”
江春与指着冯清岁道:“就站在你旁边呀。”
冯惜扭头看了眼,身侧空无一物。
不由毛骨悚然。
“这酒店……该不会闹鬼吧?”
江寂言看了眼窗外的大太阳,失笑道:“就算有鬼,大中午也不敢出来吧。”
说完看向女儿。
“你在玩什么游戏?”
江春与见他们不信自己的话,气鼓鼓道:“我才不是玩游戏,那阿姨穿着一身鹅黄色的汉服,披着一头长发,还挺着个大肚子,长得可漂亮了,就是衣服沾了好多血。”
冯惜:“……”
听起来更像鬼了怎么办。
冯清岁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肚子,这才想起自己先前在生娃来着,怎么眼一闭一睁,就跑到这里来了?
难道……她产后身亡,来地府报到了?
不然怎么会看到姐姐姐夫和小与?
灵魂霎时像是被劈成两半。
一半悲痛。
她还没活够呢,竟然就这么丢了性命,孩子是男是女她都还不知道,师父纪长卿五花戚氏他们肯定会很难过吧,她以后是不是见不着他们了?
一半欣喜。
原来人死了真会在地下重逢,她生前没机会看见姐姐姐夫小与他们,死了倒是见着了。
小与的年纪看着比画像上要大一些,看来地府的时间和人间的时间是同步的。
她这边兀自沉思之时,江寂言那边露出了几分忧色。
他蹲下来,看着自己女儿:“你真看到这么个阿姨站在你妈妈旁边?”
江春与重重点头。
“我还能听到漂亮阿姨说话呢。”
江寂言一颗心直往下沉。
幻视。
幻听。
小与她该不会……
冯惜也察觉到不对劲了,她不动声色道:“那位阿姨和你说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