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能离开这个空间吗？离开又会怎么样……不知道，纪清依其实不是那么有好奇心的人，也没有那么叛逆非要做别人不想她做的事。她只是有一种感觉……从一开始就存在的感觉，她越沉浸在这里愉快和美好，需要离开这里的感觉就更加强烈，她好像有什么必须去做的事，即使她都已经忘记那是什么事了，但她至少也得先离开这里。
“这里不需要任何牺牲，也没有生离死别。你会在这里得到你想要的一切，这不好吗？”
闻玙川感受到纪清依想要离开的情绪，又抱着她委屈地问。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离开……”纪清依轻轻地拍着对方的背，好像在哄小孩，明明对方身躯比她高大，现在这样抱着却像比她还脆弱渺小，“我总是觉得这里全是假的，甚至你也是。”
怀里的人突然停滞了所有动作，纪清依甚至觉得对方的呼吸和心跳也一并消失了。
“你现在想要什么呢？”
对方过了一会才缓慢地抬起头，漆黑的瞳孔几乎占满眼眶，她直直地盯着纪清依的眼睛问到。
“我要离开这里，我……必须这么做。”
纪清依垂眼看着怀里的人，盯着漆黑的眼球。
“但我说过外面很危险，离开没有好处。”
对方认真地盯着纪清依说，纪清依抚摸着对方的脸，看着对方眼眶有些发红。
“可是我真是怀疑你是假的……我还没看见过闻玙川这么懦弱呢……”
纪清依温柔地说着，说到后一句又忍不住笑起来。对方的脸又逐渐变得模糊，纪清依一瞬间又觉得四周在坍塌，但她现在终于确信了这是一场欺骗，因为她又听见熟悉的声音在问她。
“你想要什么呢……”
对方的声音变得有些颤抖，纪清依然沉默了一会，四周的景象还是没有变成新的。
“什么也不需要，我要离开了。”
第55章 玄烬墟
纪清依醒了过来，也许是因为梦里内容太过混乱，导致她感到有些疲惫，但她感受得到身体已经收回了原本的力量，对她来说这样也就够了。
纪清依刚睁开眼，刺眼的阳光穿透窗格刚好照射到她脸上，她又因为不适合上了眼。
随手摸了摸身上，已经换了一套衣服，是闻玙川给自己换的吧，款式大概也和对方的差不多……纪清依摸到交叠的领口时这样想着坐起来，躲开阳光的照射后才再次睁开眼睛。
是青色的衣衫，纪清依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衣服站起来，素净的裙摆随着动作飘摇，很像一叶浮萍。
她回头看着床上，闻玙川躺在上面，睡着了，还没醒。
那位使者给的药还是很有用的嘛……纪清依想起白脸的神听见她要迷药的诉求后古怪的神情，但很快对方又转变成了笑脸，好像难得看见有意思的事，并因此做了职责外多余的事。
纪清依才不在乎使者怎么想的，反正最后遂了她的愿就行。她只是看着窗外的灿烂的阳光想，快要到午时了……自己会睡这么久都怪闻玙川造的梦，但可惜的是对方还是失败了，于是赴死的人还是成了她。
想到这她总算觉得轻松了点，走到茶桌前坐下，盯着空茶杯发呆。她不是那么怕死的人，她想，她的死是无所谓的，她告诉自己，她作为人的时候尚且不怕死，何况是作为人的时候呢……纪清依这么对自己说着，她又在对自己絮絮叨叨，讲着自己不应该不畏惧死亡。
很快她就听见了门外传来的脚步声，走到门口发现又是那位白脸的使者。
“看来这个职位还是由您担任更加合适。”
对方笑眯眯地说。
“……”
纪清依看着对方的笑脸面色仍然冷淡，也没有回应，她总不能一副兴高采烈的样子去送死。
“你会成为受神敬仰的烬清灵，获得无上荣光。”
“……还不走吗？”
纪清依回头看了眼躺床上的人也不知道对方会什么时候醒来。
“煞烬未清，现在不宜过分宣扬，所以只有我一人送你，希望玉茗神女不要介意……”
“……快走吧。”
多少人送又怎么样，有任何区别吗？现在更重要的是快点走……纪清依再次回头看了眼床上的人，皱着眉打断对方更多装模作样的恭维话。
“那就随我走吧。”
白脸的使者总算动了身，纪清依跟在他身后，守卫也早就驱散了，只剩她们二神在这个空荡荡的院里。
真是不够警惕，纪清依看孤身一人就要带她去除煞的使者想，但纪清依要打对方也确实没有胜算，她突然叹了口气想，自己的确是很好的一次性工具，因为除了除煞和治愈以外她好像真的毫无用处了。
使者走得不紧不慢，纪清依跟着他，看着他的背影。这条路未免有些漫长，纪清依开始感到无聊。
“其实，我倒是有些好奇你和无相神到底是什么关系。”
对方突然地笑了一声，莫名地开启了话题。
“……认识。”
“瑶池的神官和不周山的山神会有交集就已经很足够……奇怪了。”
“是啊……完全是莫名其妙。”
纪清依想起她们初见时闻玙川那副不着调的样子想笑，但又笑不出来，她有些后悔那次突如其来的远行，如果那天她没有听见几个侍女谈论人间的景象，也许就不会突发奇想打算偷溜下凡一趟，最后也就不会因为没找到去人间的路，反而越飞越远，飞累了想着先休息一下，然后就落在了变幻莫测的不周山。
就这么一次而已，她活了这么多年唯一的一次独自的远行而已，却导致了后来这么多的麻烦事，幸好现在已经重新走上了正轨，她原本的路，她的职责所在。
……
职责所在……纪清依完全能理解闻玙川为什么不希望她回忆起原来的事，因为她就是被这样教导着成长为玉茗神女。原来神也并非一出世就全知全能，也会受他神的影响。
但她现在已经不会这样想，她已经不会接受这样不讲理的职责，何况这本来就是一场欺骗，她甚至应该去憎恶和反抗。但那样做的话就会又把闻玙川卷进来，虽然是对方自愿的，但纪清依却不想看见对方消陨的结果。
她不想要这样的结局，她的死去是无所谓的，可是闻玙川和这件事本来毫无关系，那就更不应该因为这件事死去。
……
再继续想下去就会越来越矫情，纪清依觉得眼眶有点热，于是干脆停止了所有想法，放空了大脑。
她很会做一位麻木的神，就像很久以前在无数教条下长大，变得十分乖巧顺从，会接受一切不公的，曾经的玉茗神女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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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清依跟着使者走到一块很偏僻的地方，停在一块斜劈在空中的裂隙前。裂隙后面的空间就是玄烬渊，里面已经开始往外渗透出一丝黑色的雾气，暂时还没有扩散开来，但看得出它们已经蠢蠢欲动。
“玉茗神女，我就送你到这里了。”
使者笑着说，礼貌地做了个请的手势。
“……我要怎么进去。”
纪清依仰起头，看着不知道有多长的裂隙问到。
“我会打开，”对方手中突然幻化出一根三寸长的骨针，随后继续说到，“你要快点进去，否则煞烬会出来。”
“然后你就会关上吗？”
“这点神女应该早很清楚了……”
使者脸上仍然是一副笑脸。
“我知道了……”
纪清依应着。
“神女若不进去，天界秩序就会被煞烬扰乱，当然也会危及人间，这可是极大的罪过。”
“我有这么说吗？”
纪清依偏头看着使者。
“只是例行提醒一句，并非怀疑神女自愿牺牲自我，拯救苍生的决心。”
使者对着纪清依露出抱歉的笑容。
“……过去这里死过多少位神女呢？”
纪清依盯着裂隙迟缓地问到。
“只有一位而已，但以后还会有更多，玉茗神女你并不是最可怜的。”
……
怎么突然就不再继续说好话，而是直接说她可怜了？纪清依收回在裂隙上的视线，转头盯着使者，看见他凝聚力量至掌心，把骨钉刺入了裂隙之中。
裂隙开始缓慢地张开，才开了半寸纪清依就听见里面传出惨绝人寰的嚎叫声，比鬼牢中的声响更为恐怖，无数的恶魂持续地怒吼，只是一小会，纪清依就觉得耳朵快要聋了。
“快进去！”
使者大喊了一声，纪清依看见缝隙已经足够让她穿过，于是走了进去。
就在使者马上要抽出骨钉的时候，突然一个不知哪来的人影从后面扑上来，而且马上也冲进了玄烬渊里面，使者没看清是谁，但还是打算继续抽出骨钉避免让煞烬挣脱出来，裂隙缓缓合上，突然一只苍白的手从里面伸了出来，使者感到手上一阵刺痛，接着一瞬间就被夺走了骨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