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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文斋 > 都市言情 > 无根之罪 > 第97章
  二小姐被他这么突然一抱,发出一声不满的尖叫。
  这声惊叫让原本在院子里或趴或坐,好奇观望的小猫们,纷纷弓起小小的身体,争先恐后地从门缝里挤出来,“咪呜咪呜”地叫着,身上绒毛还没褪完,一个个都像炸了毛的蒲公英种子,追着前面抱着二小姐狂奔的江策川跑。
  江临舟刚掀开车门,正准备上车,身后就传来慌乱的脚步声和此起彼伏的奶猫叫。
  “江临舟!”
  江策川连忙喊了一声,生怕江临舟真丢下他跑了。
  江临舟闻言回头一看。
  只见江策川抱瘦成豆角样的二小姐,一脸慌乱和豁出去的狂奔姿态冲在最前面。而在他身后,跟着一群毛茸茸的小猫,一蹦一蹦的。
  江临舟:“……”
  有时候他是真的有点恨江策川,从来不听自己的话,但是比起江策川,他更恨自己一些,毕竟把江策川养成这么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无赖样的还是自己。
  最终江临舟还是松了口,说道:“一块走吧。”
  这句话如同特赦令一般,江策川抱着还在闹腾的二小姐上了马车,而他一上去,车门口瞬间就被小猫们围住了,它们争先恐后往上跳。
  一只、两只、三只……
  转眼间,大大小小好几只小猫都成功跳上去了。最后那只胆怯的小三花在车辕上犹豫了一下,被江临舟面无表情地提溜着后颈皮,轻轻一拎,也丢进了毛茸茸猫堆里。
  马车内被柔软细小的,此起彼伏的“咪呜咪呜”和奶猫特有的“呼噜呼噜”声填满,空间一下子变得拥挤起来。
  车轮碾过石板路,发出辘辘的声响。
  江临舟笔直地坐在马车一侧,后背绷得像张拉满的硬弓,竭力维持着最后的体面。
  但这显然是徒劳的。
  细软的绒毛,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粘附上去,前襟、袖口、肩膀,甚至有几根极为嚣张的,晃晃悠悠地挂在了江临舟的发丝上。
  一只胆大的小猫凑过来,用脑袋拱他冰凉的靴面。另一只则缩在他腿边的角落里,好奇地打量着车里的两个“庞然大物”。最闹腾的那一只,则用它的爪子抓挠着他价值不菲的衣服。
  这一切混乱的中心和源头——江策川,此刻完全没有了刚才无赖一般的嚣张气焰。
  他缩在车里最里面的角落,背脊紧紧贴着冰冷的厢壁,人看着沉稳了不少,只有怀里紧紧抱着二小姐的动作能看出他现在是很紧张的。
  下巴几乎埋进了二小姐温热的背毛里,那双平时总是亮得过分的眼睛,此刻努力地低垂着,但眼珠子却不受控制地向上瞟,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对面的江临舟。
  他看见一撮绒毛慢悠悠飘落,好死不死地粘在了江临舟两边的发丝上,江临舟抬手想掸一下沾满猫毛的袖口,指尖碰到那层细软绒毛时,停顿了那么一秒,便破罐破摔,随便拨弄了两下便作罢。
  无声的容忍,比任何雷霆震怒都让江策川头皮发麻。
  车厢里飘飞的猫毛让他呼吸都不敢用力,怕多吸一口气都会加剧那毛絮的纷飞。
  怀里二小姐因为他勒太紧而不耐烦地蠕动着发出“呜噜”抗议,江策川赶紧放松力道讨好地顺了顺它的毛,随即把头更用力地埋进二小姐的毛里。
  外面景色飞退,车厢内幼猫们逐渐适应,开始相互依偎在一起睡觉。
  其实江策川也困了,但他不敢再躺到江临舟的大腿上,只能看着窗外的景来缓解困意,不知道是不是迷糊了,他总觉得这地方眼熟……
  江临舟则始终维持着那个僵硬的姿态,视线同样落在窗外。
  车轮碾过宫门前的石板,发出沉闷的“咯噔”声,终于彻底停稳。
  江策川掀起帘子,动作利落地跳下马车。双脚踏上坚实的地面,他习惯性地抬眼看看周围。
  熟悉的宫门,巍峨的殿宇,让江策川瞬间懵了。
  他们怎么又回宫了?
  难怪路上越看越眼熟……合着他们这是又打道回府了……
  江临舟这时候也掀开车帘缓步而下。衣袍勾勒出江临舟挺拔的身姿,那张清俊如玉的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
  几只小猫甚至跟着江临舟的脚步溜了出来。
  江策川犹豫再三,还是开口了,“主子……”江策川张了张嘴,感觉喉头发干,像是堵着一团猫毛一样,“我们不是去接带刀他们吗?怎么又回来了?”
  江临舟闻言,脚步一顿,瞪了江策川一眼。
  车上都是猫,哪还有空给贺兰慈他们坐?
  江临舟连一个多余的字都吝啬给予,漠然地收回目光,径直抬步,沉默地朝着宫门内走去,那几只胆大的猫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像一串毛茸茸的小尾巴。
  江策川揣着二小姐也跟了上去。
  江临舟安顿好猫后,大步流星走回自己的屋里,刚关上门就极其利落地抓住衣襟两襟向外一扯一甩,那件价值不菲却沾满了猫毛的衣服就这么被嫌弃地地扔在了地上。
  “扔了去。”江临舟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
  江策川这才后知后觉地把外袍也扒拉下来,只穿着里头单薄的白色里衣。他弯腰捡起地上他跟江临舟扔的那两件衣服,转身就要往外走。
  “等等,”身后传来江临舟清冷的声音,“洗完了换件衣服,我们马上走。”
  “马上走?”江策川猛地停住脚步,愕然回头看着江临舟,“这么急?!”
  阎王爷催命呢……
  与此同时,得到江临舟他们回宫消息的沈无疾正急忙赶过来。
  结果等他屁颠屁颠赶到的时候,得到的却是他们两个人刚出宫的消息,气得这上了年纪,胡子花白的老头一蹦三丈高,非要骑着马去追。
  这不知道沈无疾是走了什么狗屎运,江临舟觉得马车颠簸,便叫他马夫走慢点,竟然还真让沈无疾给追了上来。
  江临舟靠着柔软的锦垫,阖着双目,眉宇间残余的疲惫让他难得显出几分放松。江策川坐在对面,眼皮沉重得直打架,脑袋一点一点,几乎就要滑进周公的梦里。
  就在意识即将沉沦之际,一声微弱的呼唤,穿透了车轮声和马的喷鼻声,隐隐约约地飘进了车厢。
  “江临舟……江临舟……”
  声音断断续续,模糊不清……
  江临舟纤长的睫毛几不可查地颤动了一下,并未睁眼,大概只当是风声或错觉。江策川更是毫无反应。
  然而,那呼喊声并未消失,反而像投入湖中的石子,荡开的涟漪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
  “江临舟——!江临舟——!”
  那声音拔高了,带着嘶哑和毫不掩饰的怒气刺破了车厢内酝酿的睡意。
  江临舟倏地睁开眼,那双眼睛里睡意瞬间褪尽,只剩下疑惑。与此同时,江策川一个激灵,猛地惊醒,茫然地看向对面同样面色微凝的主子。
  两人目光短暂交汇,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意思:不是幻听,真有人叫他!
  江策川一把撩起马车侧面的帘子,探出头去张望。
  这一看,惊得他眼珠子差点掉出来!
  只见晨光下,尘土飞扬的官道上,一匹老马正撒开四蹄狂奔。马背上的人影摇摇晃晃,仿佛随时都会被颠下来!
  那不是别人,正是江临舟的外公——沈无疾!
  他大概是平生第一次如此拼命地策马狂奔,一张老脸憋得如同煮熟的虾子,汗水把花白的鬓角都打湿了,一缕缕贴在布满皱纹的额角。他死死攥着缰绳,两条腿笨拙地夹着马腹,因为太过用力,身子僵直着,随时都可能被甩出去的架势。
  “江临舟——!停下——!”沈无疾一边追一边喊,声音被风吹得破稀碎。
  江临舟此时也已侧身看到了窗外那副惊险的景象,平日里波澜不惊的脸上也终于闪过一丝的错愕。
  “停车!”江临舟沉声命令。
  车夫闻声猛地勒紧缰绳。疾驰的马车骤然减速,沈无疾追赶的那匹老马也终于得以喘了口气,打着响鼻停在了一旁。
  车厢门刚被江策川拉开,沈无疾也顾不上自己这一路狂奔累得快要散架、五脏六腑都要被颠出来了,一把推开想上前搀扶的江策川,跌跌撞撞地扒拉着车门就往上爬。
  他动作笨拙又急切,手脚并用,狼狈不堪地爬进了空间宽敞的车厢内,一屁股重重地坐在了柔软厚实的坐垫上,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胸口剧烈起伏,额头上的汗珠滚滚而下,那张通红的老脸皱得像颗脱水的老核桃。好半天都说不出一个完整的字。
  江临舟和江策川都没开口,递给了沈无疾一个水袋子,让他喝口水再说话,两人都直勾勾看着他,等他缓过这口气。
  终于,沈无疾勉强顺过气来,他抬起手,颤巍巍地指着江临舟,又指了指江策川,嘴唇哆嗦着:
  “你们……”
  然而,他接下来的话却让本就惊愕的俩人更加摸不着头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