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北都看你姐姐。
谢忍安就是这样。
做的永远比说的多。
于是就这样,乔咛跟着谢忍安踏上了去北都的路。
去北都的路好远啊。
乔咛那时候才只有十一岁,还很稚嫩。
绿皮火车轰隆隆,慢悠悠地碾过荒芜的铁道,带着她去往陌生的地方。
这是她第一次去那么远的地方。
未知总是令人恐惧。
不过好在,谢忍安在她身边。
哪怕再不安,只要抓住他带着皂角香的衣角,她跳动不安的心脏就会平稳下来。
他的手永远温热,永远愿意被她抓住。
有些时候乔咛困了,就会很自然地枕着他的臂弯睡觉。
狭小的火车车厢里,各种皮革味和汗臭味堆积在一起,只有谢忍安身上散发着令人心定的好闻味道。
那时候乔咛觉得,谢忍安的怀里是世界上最晴朗最温暖的地方。
后来他们左拐右拐,一路问一路找,还真的找到了乔喃的医院。
她瘦了很多,身上全是淤青。
手背上被各种针管扎成青紫
色,完全找不出一块好肉。
她时常昏迷,见到乔咛的时候,她刚做完一场手术,像往常一样一边输液一边睡觉。
身体虚弱的像一张纸,轻轻一碰,就会碎。
乔咛看着她,捂着嘴哭的像个泪人。
谢忍安站在病房外等她出来。
她朦胧着眼泪,和他对望一眼。
冷色调的医院灯光下,谢忍安倚在墙边。
他一路上都没睡,眼底沾着一层淡淡阴翳。
冷光勾着他同样清冷的轮廓。
他什么话也没说,只是朝乔咛走过去,心疼地把她按进自己的怀里。
少年沉稳的心跳一声压过一声。
乔咛的眼泪把他胸前的一整块衣角都打湿。
他声音很哑:“我永远在。”
……
摩天轮车厢一点一点上升,很快就要攀升至最高处。
云都整片大地都在他们的脚下。
漆黑的车厢里什么也看不见,只能看见城市中星星点点的灯火。
乔咛心跳很快。
车厢微微摇晃,这是她第一次体会这样奇妙的感觉。像是突然被高高抛起,丢进云间。
车厢徐徐攀升,很快就要到达顶峰。
她整颗心也随之被攥住,也就在这时,她突然听见,谢忍安叫了一声她的名字。
她回过脸。
黯淡的微光中,他哑着声音,一路上的沉默都在此刻冰消瓦解。
他说——
“小咛,能不能,只喜欢我?”
第19章 情书接吻
其实谢忍安曾不止一次对她问出过这样类似的问题。
他似乎很在意这个唯一性。
很小的时候,他就问过乔咛,你最喜欢谁。
那时候乔咛总会说,最喜欢妈妈,其次是姐姐。
谢忍安就会很不高兴地问她——那我呢?
乔咛会说,也喜欢。
但谢忍安不想要“也喜欢”。
他偏执地想要“最喜欢”,或者是“只喜欢”。
狭小的摩天轮车厢里,谢忍安坐在她对面,眼神定定地看向她。
显得格外令人心动和漫长。
车厢顶部的微光落下来,他微仰着头,露出线条分明的下颌线。五官被冷光照得出奇的幽邃,眼尾却垂着一抹淡淡的不知名情愫,盯着她看的时候,又清冷又欲。
写满了难填的欲壑。
乔咛站在原地,心脏蓦然停拍。
在听见他说话后,她呼吸滞了滞。
原本自然垂落的手竟一时间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似乎怎么放都显得多余和别扭。
乔咛欲盖弥彰地将它们交叠起来藏在身后。
可动作幅度太大,她下一秒又莫名觉得自己太刻意了。
暗恋是一件需要很小心谨慎的事情。它让每个女孩都会拥有千回百转的细腻情感,会让每个女孩都变得矛盾又纠结。
夜风拂过她泛红的脸颊,连带着她的睫毛都微微翕动。浓密的眼睫投下一圈细碎的阴影。
脑海中却反复盘旋着谢忍安刚刚说过的那一句话。
他说——能不能……只喜欢我?
这是一句再简单不过的话。
明明每个字都很简单明了,但组合在一起,乔咛忽然就不敢去解读这句话的意思了。
像是患上了阅读障碍,忽然就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了。
她试图将它掰碎,一点一点咀嚼。
谢忍安是什么意思呢。
只喜欢、只喜欢。
难道是在……吃醋吗?
这个念头就像一尾轻飘飘的羽毛,在她的心尖挠了一下。
隔靴搔痒般,碰不到,抓不着。
又痒又羞耻的感觉。
与此同时,她惊慌地感知到,她藏在背后的手,正在小幅度地发抖。
内心隐隐在战栗。
她在害怕。
她不敢深想。
也不敢确认谢忍安话里的意思。
但却在心底深处,开出了一朵欹斜的不知名小花。
小花茎蔓纤细,逢风遇水就向上生长。
长的虽慢但稳。
长着长着,它忽然被绊了一下,遇到了一块尖利的岩石。
心下一凉。
——耳畔仿佛又传来那个熟悉黏腻的女声。那个在深夜给谢忍安来电的女人。
小花像是感知到什么,突然就泄了气。
连开到一半的喇叭花也胆怯地紧闭起来,不再有任何向外展示的意愿。
乔咛的心就像被抛入海底一般,消失了雀跃的痕迹。
也许谢忍安根本就没有别的意思。
也许他只是像从前一样,问了一句再平常不过的话而已。
也许“只喜欢我”的意思,只是为了不让她靠近楼述而已。
暗恋是一件隐秘而复杂的事情,它会让所有的暗恋者都变得敏感多疑、变得自卑自低。
哪怕对方已经给出回应,也会偏执地认为另有歧义。
因为顾虑太多。
怕过眼云烟、怕空欢喜。
摩天轮在升至最高处后,开始缓缓向下。
就像所有事物的发展都有一个高峰和回落点一样,在摩天轮向下游走的瞬间,乔咛的心也随之从高处一并坠落。
她敛了敛眸,眼尾有些湿润。
轻轻回应了一声“好”。
很轻很轻,轻到闷在胸腔里,轻到只有她自己能听见。
她不敢再去看谢忍安的脸,也不敢再去琢磨他脸上的表情。
比起得到谢忍安的回应,她更想要一个永远留在谢忍安身边的理由。
乔咛固执地想。
哪怕不是以爱人的身份。
空气僵停了会儿。
时间似乎放慢了步子,变得格外漫长。
云都冷锋过境,气温很低。乔咛觉得自己的手心在莫名发凉,隐隐在出冷汗。
谢忍安不知道是在什么时候起身的,只在她眼前晃过一道颀长的影子。
她坐在座位上,等察觉到他随着冷光一齐落在自己身上的影子时,谢忍安已经站在了她面前。
她听见谢忍安叫她的名字。
叫了一遍,她不敢抬头。
于是谢忍安又很耐心温和地重复了一遍。
她仍保持生硬的缄默。
一直到第三遍的时候,乔咛才顺从地仰起脸,看向他。
谢忍安站在她面前,薄唇微抿。
他的目光自高处缓缓碾下,掠过她轻颤着的睫毛。一直往下移,直到看向她的嘴唇。
很直白地盯着她的嘴唇看。
突起的喉结无可自持地滑动了下。
空气中浮动着暧昧的气息,似乎因为他看向她的目光而变得粘稠起来。
乔咛被他盯得发憷,喉咙不由自主地吞咽。
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在牵扯出欲壑难填的丝。
谢忍安盯着她的嘴唇,目光反复描摹着她的唇形。眼神里烧着暗火,让她忍不住指尖发麻。
也就在这时,手机铃声忽然响了起来。
谢忍安的铃声是手机自带的系统铃声,金属质感没什么人情味。听起来很刺耳。
小车厢里的暧昧氛围很快被这铃声刺破。
他不耐地轻“啧”一声,掏出手机来,看也不看一眼就挂断。
仅仅是挂断的下一秒,铃声又突兀地响起来。
而且这一次似乎更加来势汹汹,潜意识让人觉得更加刺耳。
谢忍安垂下眼睑,表情带着一丝不悦。
明明很烦躁,但却让他整个人添上一丝危险的性感。
乔咛抿唇,试探性指了指铃铃作响的铃声,示意他接起:“应该是什么要紧的事情……”
要不然也不会挂断以后,又焦急地回拨过来。
“你想我接?”谢忍安看着乔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