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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文斋 > 综合其它 > 臣妻惑主 > 臣妻惑主 第108节
  灵镜低下头,苦笑一声,“我认,是我勾引的殿下,是我破戒犯禁,一切罪责皆在我身。”
  皇帝闭上眼睛,手上不停发颤。
  这个人,这张脸,这张脸!
  从上面看下去,真像啊!你就是这么发现他的吗?阿照!
  你看他的时候,心里在想什么,阿照!
  其实他一直很好奇,究竟是什么人能让阿照顾不上皇后的体面都要犯禁,他太好奇了。日日夜夜,他在悬瓠北上的路上,在回到洛阳的路上,他辗转反侧,忽梦忽醒。
  有时候从梦中醒来的那一刻,他分不清这事是真是假,也许是他患得患失太久,久思成梦。
  可是等到白日,他清醒的时候就会痛恨日升不落。
  他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心思被完全牵动了,那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一个沙门中人,难道靠的是蛊惑人心的本事把阿照迷惑了吗。
  那些人向来巧舌如簧,果真如此,从今往后所有沙门全部不许入宫。
  他问过刘曾,但是刘曾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没关系,那就他自己看。
  他倒要看看,是什么样的沙门胆敢以下犯上,引得阿照犯错。
  在森严的看守中,他看见了那个闭眼打坐的人。
  那一瞬间他急火攻心,当场吐出一口鲜血,艳红的血刺得他眼睛发酸。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他忍不住大笑,阿照,你要把我们之间弄到如此地步吗!你把我们的感情当什么!
  就凭这个人,就凭他这张脸,竟然真能勾引你!
  你把我当什么!
  皇帝癫狂大笑,周围人惊愕骇然,不知所措。
  看着那张神似自己当年的脸,皇帝目光森寒地下令,“他不肯说,就用刑——只要别伤了脸。”
  死到临头,还想着用这张脸勾引人,不过没关系,一具皮囊而已,还妄想与天争辉,一切妖魔鬼怪只配在夜里游荡,只要日出直射,就会全部灰飞烟灭。
  第116章
  含温室此刻静穆无声,坐于上首的皇帝周身威压低沉,将帝王之怒如雷霆般推至每个人身上,跪在下方的几个内侍早就扛不住交代内情,此刻听到灵镜所言,纷纷垮面瘫倒。
  三方人中唯有皇后自始至终不为所动,她已经自顾自地哭了许久,既不对陛下震怒惊惧,也不为臣下检举恼怒。
  皇帝闭上眼睛,脑海中仍然浮现那张哭泣的芙蓉面,泣数行下,泪不成声,可是夫妻多年,他怎么会不知道她呢。
  你为之哭泣的,是知道自己做错了事,还是担心自己会出事?
  你真的觉得自己做错了吗?阿照。
  你真的恨我恨到不惜诅咒我去死的地步吗?阿照!
  皇帝双手按在案前,指尖用力到发白,从喉中溢出平静的一问,“你的妖术又是怎么用的,也说说吧。”
  冯照倏地顿住,用帕子擦掉眼角的湿润,扫过在场众人,半阖下眼皮,“请陛下屏退左右,我有言密启。”
  皇帝轻轻点了点头,“都出去。”
  底下人听闻此言,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消失在大殿上。殿中侍立的内侍也跟着退出去,被皇帝喊住,“白准,你留下。”
  白准便知道皇陛下的意思了,这是被皇后伤透了心,一刻也不敢放松警惕。
  但他眼光撇过陛下和皇后两人身形,在心里细细打量一番。即便陛下有病在身,对付如此羸弱的皇后还是绰绰有余吧。
  何必特意把他留在这儿装个样子,装个样子……白准心里一激灵,他好像猜到了什么。
  依照皇帝的意思,他将侍卫的佩刀拔出,拄立于地,眼睛牢牢盯着皇后,好似防备她时刻要犯上作乱似的。
  但皇后根本不拿正眼瞧他,傲然看着对面空无一人的壁柱,不发一言。
  白准瞄一眼皇帝,暗暗叹息一声,作孽啊……
  皇帝攥紧手心,咬牙道:“白准,把耳朵堵了,背过身去!”
  白准猝不及防,情急之下把桌上的棉布撕了,团成一团塞到耳朵里,整个人躲到角落里,侧对二人,只看得到大致身影。
  皇帝眉间笼罩一片阴云,沉声问:“这下能说了?”
  冯照脸上犹带泪痕,说道:“我做过的当然会认,我没做过的也不要赖在我头上。”
  “我冤枉你了!”皇帝高声斥她,“那个秃头小道不是你找的?这个东西不是你做的?”
  从御座上飞快扔下来一个物状,落到地上赫然是一个布缝的人偶,虽然丑了点,但其形似神似皇帝尊容无可否认,否则就是睁着眼睛说瞎话。
  在人偶的脸上,有一个朱砂画成的大大的叉,看上去甚为可怖。
  冯照没想到他连这也找了出来,不过是当时得知公主通风报信,一时心急弄出来这东西,她都没当真,他还死咬着不放,再说他现在不是活蹦乱跳的吗!
  堂堂天子连这点巫祝之术都怕,还叫什么天子!
  但她心里想归想,当着皇帝的面自然不能这么说,先汉卫皇后巫蛊之祸还在昭彰后人呢。
  冯照抽泣着说:“我自进宫以来,陛下有没有数过自己留在宫中有多少时日?我一个人留在家里,阿谌又不会说话,还不懂事,只有我一个人教他。遇上什么事,我想找个人商量都没有,我怕别人看轻我,又怕别人欺负我,可是陛下出去杳无音信,我连行踪方位都不知道,只有靠着这点念想睡下。”
  她言辞可怜,简直是个思念丈夫到极点的妻子。但皇帝不为所动,冷声质问:“所以你就诅咒我去死?”
  “我没有!”冯照辩解道:“那不过是我用来染指甲的染料,那时候
  正好遇上你要回来的消息,我还以为是要回宫了,哪知道又要转道去邺城,我一气之下就……”
  皇帝被气笑了,这还成他的错了!简直不可理喻!
  “那个秃丁呢!你又有什么理由!”
  冯照一噎,又呜呜咽咽哭起来,“我喝了酒,他又存心勾引攀附,才犯下的糊涂……”
  “你还狡辩!”皇帝惊怒而起,桌子拍得震天响,“他那张脸你有什么好说的!”
  冯照幽幽地抬起头,眼泪又流下来,“我对陛下之心日月可鉴,若非如此,我怎么会找他?”
  皇帝刚刚拍过桌子的手还在发颤,“……你拿这样卑贱无耻的人跟我比?”
  冯照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不胜气力地站起来,“因为我想你,因为我爱你。”
  “……爱?”皇帝觉得可笑,“你的爱就是把我的心放在脚下践踏吗?现在还要把我的脸也踩到脚底!”
  “你真的觉得他跟我像吗?你秉性骄溢,浮荣不逊,一辈子吃不了苦。普天之下,除了我,谁能给你这样的生活!你跟他,简直自降身份,辱没门庭!他连崔慎都不如!你是在侮辱我还是侮辱你自己!”
  “我没有!”冯照哭着喊道:“我一时糊涂而已,如今陛下回宫,我哪里还看得上别人。”
  “所以我不在,你就看上他了?你就这么不甘寂寞吗!”皇帝终于控制不住深埋在心底的话,这一刻全部喷涌而出。
  “还是你秉性如此,根本耐不得婚姻寂寞,就好私通!从前如此,现在亦如此!”
  成婚多年,他第一次说这么重的话,冯照这些年也已经习惯他的纵容,一时竟没有反应过来。
  但也许这就是注定有一日要面对的局面。半晌,她面上悲戚消散,仿佛褪下一层画皮上色,恢复冷硬的面孔,“陛下第一次知道我是这样的人吗?我就是爱慕虚荣、桀骜不驯的人,是和陛下完完全全不一样的人,正因如此,陛下才会喜爱我,才会不惜拆散我和崔慎也要把我抢过来。”
  说到这儿,她轻笑了一声,“陛下那时好像也不是个正经人啊,天天想着跟我私通,怎么轮到自己就受不了了?”
  皇帝手中握拳攥得咯咯作响,“……你报复我?”
  “哈哈哈哈哈,”冯照大笑出声,“陛下,你总是这么自以为是,以为万事万物都要围着你转。你刚刚不是还说我秉性如此吗?这么快又不相信了。你怎么不肯相信我就是喜欢他呢?”
  这一句当如雷击长空,劈头打到皇帝身上,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到台下。
  “你喜欢我,就要我围着你转,你有事就要把我抛下,你后悔了又要把我抢回来。你不觉得自己任性,却觉得我任性。不过我也承认,我那时的确喜欢你,说实话,如果我遇到的是现在的你,我不会喜欢上你。”
  “住口!”皇帝再也忍不住,他面色赤红,额头青筋直跳,“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你任性妄为,胆大包天,有没有想过太子!有没有想过自己是太子之母!”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只是出宫一趟,回来就全变了,皇帝头痛欲裂,他不明白。
  从前阿照骄纵,他以为只是年纪小,等成亲了就好了,可是现在太子都已经在长大了,为什么她反而变本加厉?是觉得他死了她就可以无法无天了吗!
  “陛下不是心知肚明吗?”冯照眼中还含有笑意,“陛下千防万守不让我走姑母的路,我的头上一直悬着一把剑,生怕它哪天就落下斩了我的头。”
  “我说过,我不会杀你!你不信我!”
  冯照轻轻叹息一声,看向气极失态的皇帝,慢慢走过去,“我总是能梦到一个相同的梦。梦中我听到有人在我面前宣读圣旨,说陛下有令命我自尽,我当然不肯,我不相信,可是那几个人力气太大,他们把我抓住,往我嘴里灌酒,我觉得嗓子好疼啊,沿着肠子一直疼到肚子。然后我疼得受不住了,闭上眼睛,我知道我死了。因为我醒了。”
  “站住!”皇帝喝令她停下。
  冯照当真就停在阶下,微笑着看着他。
  皇帝深深吸了一口气问她,“你不想死,所以诅咒我死?”
  冯照歪了歪头没有说话,现在她连拙劣可笑的借口都不愿说了,真就恨他到如此地步吗!
  “好!好!好!”
  那就成全她!
  皇帝把桌上的杯盏扔过去砸到白准脚下,白准惊得一个跳起,发现是皇帝吩咐,立刻把耳中丝绵取下。
  其实方才他或多或少听到了帝后二人争吵的声音,还在心里打鼓这回结果如何,以前都是无伤大雅的小事,这回他觉得已经触到了陛下的底线,恐怕皇后殿下今后有难喽。
  皇帝冷声吩咐,“叫历城王和北郡王进来。”
  他们是皇帝最小的两个弟弟,初时还不敢进来,皇帝高声呵斥,“怕什么!还当她是你们的长嫂吗!”
  两个弟弟推拒不得,互相推搡着挪进去,殿中比他们预想的更剑拔弩张。陛下金口玉言,皇后已不再是皇后,但他们受皇后压制已久,根本生不出半点不敬的心思,唯唯诺诺地等着陛下吩咐。
  “你们是我弟弟,我今日所言是以元家宗主身份所说。”
  他指着冯照道:“从今往后,她不再是你们的长嫂,和我元家没有关系。但念及太后恩德,冯家女不可废,就让她移居别宫,但凡有廉耻之心就可自死。不要以为我对她还有情意!”
  历城王和北郡王听得瞠目结舌,齐刷刷看向皇后。
  冯照听到皇帝对自己的处置,虽早有预料,但终究还是没忍住眼泪,只是这回她的眼泪没有对着习以为常的那个人,而是模糊地看向宫外,没要任何人的搀扶,自己走了出去。
  第117章
  皇后被人簇拥着离开,并不像是被人挟制而去,反倒像是以皇后之尊去拜祖宗天地的架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