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段寺理长腿跨坐上摩托,侧头看她,“走不走?”
“啊,要的。”
许洇熟稔地坐上后座,已不像第一次那样紧张。
夜色如墨,街道空旷,晚风温柔地拂过。
车速不快,许洇还是悄悄攥住了他腰侧的一点衣料。
少年体温烫手,她一直仰着头,看他挺拔的背骨和修长的颈子。
直到,远处那一轮氤氲的明月升起,悬在道路尽头。
朦胧的光晕模糊了他利落的轮廓。
许洇立刻从那一丝微妙的恍惚中,迅速抽离。
眼神沉静了下去。
晦暗,却坚定。
……
回到湖光屿公寓,本来以为住在学校的许言,竟然在家。
客厅有几盏氛围灯,亮着。
暖意氤氲。
许洇换了拖鞋,走到了许言的房门边。
房门透了一条缝隙,里面很黑。
但黑暗中,能听到一些绷紧的、竭力压抑的喘息声。
一个人的…
许洇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轻叩了叩门——
“许言?”
“懿之,别进来。”
一瞬间明白了什么。
许洇后退了几步,默默走回了自己的房间。
洗过澡,换上最喜欢的那件鹅黄睡裙,走出浴室,便看到许言走了进来。
他上身穿了
白t,配居家的宽松长裤,五官清隽,哪怕手臂肌肉线条明显,但他身上仍有一股清隽的气质。
洗过澡,身上有很淡的茉莉香氛的味道。
他们从来都用同一款香氛洗浴。
“我以为哥哥不在。”
方才的尴尬,于他们而言,似不复存在。
许言走进来,梳妆台边,接过了许洇手里的电吹风,替少女吹拂微润的发丝。
“我也没想到,你会回来。”他声线异常温柔。
“学校里出现了一只狡猾的流浪猫,刚刚才把它捉住,送去宠物医院。”许洇简短地解释,“回不了宿舍了,先回家。”
“最近工作多起来了。”
“是啊,开始忙了。”
“和段寺理?”
“也不全是,大部分时候,是他吩咐我去做事情,这只流浪猫纯属意外。”
许言注意到了少女白皙手腕上的细微抓痕,牵起她的手打量:“怎么回事?”
“被抓伤了,打过狂犬疫苗。”
今晚的许言,似乎格外不一样,他牵着她的手,将她的手腕放到了锋薄的唇边,轻贴了上去。
眼底除了爱怜,还有很重的欲色。
但许洇已经习惯了“这样的他”。
“哥…”
“说好了,没有人的时候,你该叫我什么?”
“许言。”许洇改了称呼。
“懿之,我不高兴你和段寺理接触。”许言这句话,说得异常温柔,“我不喜欢他和你说话,不喜欢他看你的眼神…”
“可是回国之前,我们就说好了…”
许言知道,计划是早就订好了,但真到了这个时候,他还是觉得不舒服。
“你会骗我吗?”许言轻握住少女的下颌,将她的脑袋微偏移,贴着他紧致的小腹,与她眼神对视,“苏懿之,我有时候会担心,你像骗他们一样,骗我…”
触碰他的眼神。
温柔,却深不见底…
许洇握住了他的手,脑袋病态地依偎在他的怀里:“没有许言,我已经死了,你是我的全部,我们会一直在一起。”
许言握着她瘦削的肩膀,很紧,紧到肌肉都开始颤抖了。
许洇察觉到他身体某处的变化,柔声说:“许言,你该回去睡觉了,我也要休息了。”
“别忘了我们的约定。”许言用眼神渴望地抚摸她每一寸肌肤,“跟段寺理接触,把握分寸。”
“我知道的。”
许言离开后,许洇在门边站了片刻。
扣下了“锁门”钮。
……
几天后,宠物医院打电话过来,说大橘猫已经恢复了健康,顺便连绝育手术也一起做了。
自这场劫难后,大橘仿佛脱胎换骨,彻底变了只猫。
它对许洇和段寺理俩人,温顺极了。
不仅允许两人随意抚摸,那曾经锋利的小爪子收得妥妥帖帖,甚至会在他们靠近时,毫无防备地翻过身,露出柔软的肚皮,喉咙里发出惬意的咕噜声。
但对其他人,它一视同仁地凶巴巴,该炸毛炸毛,该呲牙呲牙。
尤其是给它做手术的医生,一看到他进来,立刻躬起背脊,嗷呜嗷呜地威胁着,不让靠近。
宠物医院里最温柔的护士小姐姐,都不能上手摸它。
它让许洇和段寺理摸摸,她本来还挺高兴,以为领养有望,可以给它找个新家。
谁能想到,除他们之外,它还是会挠别人。
她有些不知如何是好,望向段寺理。
段寺理修长的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挠着大橘的下巴,惹得猫咪舒服地眯起眼。
却懒洋洋地开口,嗓音冷淡:“会伤人的猫,不能留。”
“那你当初多余救它。”许洇忍不住呛道,“救了还是死。”
段寺理掀起眼皮睨她,提醒道:“那晚是谁眼睛红红,死拽着我不让签安乐?”
“咱们跟它挺有缘的,主席。”许洇立即调子放软了,凑近了他,讨好地说,“都是因为主席有爱心,才会结下这样的缘分~”
“要养,你自己养。”
“我哥猫毛过敏,而且他讨厌猫。”
“巧了,我也讨厌。”
许洇轻轻叹了口气,目光落回脚边那只大橘猫身上。
它正用毛茸茸的脑袋蹭着她的裤脚,喉咙里发出满足的呼噜声。
对她展露着毫无保留的亲昵,可一想到它对旁人那副六亲不认、伸爪就挠的凶悍模样,许洇就感到一阵无力。
这猫,该怎么安置才好呢?
“给你指条明路。”段寺理提了个恶劣的馊主意,“只要你开口,高明朗会养。”
“它会挠人。”
“以他对你的上头程度,就算被挠的千疮百孔,血肉模糊,他都甘之如饴。”
“那我良心过不去。”
段寺理故作惊愕:“你有良心?”
“……”
忽然跟一只猫共情,许洇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可这一路走来,她何尝不是像它一样。
为了活下去,竭力伪装直到面目全非,自己都认不出自己原本的样子…
孤零零行走在黑夜的边缘,用表面的温顺,小心翼翼隐藏爪牙的锋利。
一旦嗅到危险的气息,便会竖起全身的防备。
故乡那一轮明月,是唯一支撑她活下去的信念,是心中仅存的“家”的幻影。
可家人离散,故园凋零,哪里还有什么家呢?
她跟它一样,都没有家了。
许洇叫了网约车,孤注一掷道:“我把它送到澳市那边,有几百公里,应该回不来了。”
“随你。”
这里距离澳市很远,网约车过了十几分钟才有应答。
当许洇拎起航空箱,走出医院大门的时候,段寺理却懒懒叫住了她:“腿瘸了,送走,也活不长。”
“我也帮不了更多了。”许洇无奈道。
走到街上,网约车还没有来,段寺理踱步走了出来,站定在她身侧。
高大的身影带来无形的压迫感。
“把车取消了。”他说。
许洇诧异望过去。
段寺理单手插兜,看着街边穿行的人流,夕阳照着他的瞳眸,淡淡浅咖色——
“猫,你来养,我只提供住的地方。”
……
接下来的行动就很顺利了。
段寺理的司机被叫了过来,载着他们直奔最近的宠物店。
猫砂、猫粮、猫窝、猫爬架、猫厕所……许洇几乎是凭着本能,迅速而周全地挑选着必需品,开心得一直在笑。
段寺理则在一旁沉默地刷卡付账,后备箱被塞得满满当当,
司机先行一步,将这一大堆“家当”,连同航空箱里那只前途未卜的大橘猫,一起运回了湖光屿段寺理的公寓。
安置好这只“小麻烦”,段寺理和许洇才在附近找了家看起来干净清爽的馄饨店,解决晚饭。
时间不早,店里客人稀稀落落,格外安静。
她对他格外殷勤,给他掰开了一次性筷,又给他先盛了一碗虾米紫菜汤,让他喝着暖暖胃。
他一望过来,她就殷勤地对他笑。
嘴角酒窝甜得很,酿了蜜酒似的。
情绪价值拉满了。
“段寺理,你是不是又变帅了,今天怎么这么帅。”
“哪天不帅?”
“……”
他太会呛人,夸他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总之,谢谢你,愿意给大橘一个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