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寺理手臂反而勒得更紧。
常年的健身,许洇已经感受到他紧致的皮肤之下那股肌肉的力量。
如果他要用强的,她毫无反抗之力。
分分钟,他便化解着她毫无章法的反抗,将那个碍事的绿抱枕扔下了床。
但许洇预想中的事情没有发生。
段寺理只是侧身躺下,手臂越过她的侧腰,将她牢牢地圈进了怀里。
再没有更多进犯的动作,只从后面搂着她。
胸膛贴着她的后背,隔着一层薄薄的衣料,许洇听到他有力的心跳。
体温滚烫。
“说了,只是睡觉。”段寺理嗓音沉闷,紧贴她耳朵,“一起睡。”
许洇都懵了,身体大半僵硬着,脑子也是一片空白。
她从来没有被人这样抱过,连许言都没有…
感受着身后这具温热坚实的身体,以及绕过胸口…紧紧箍着她的手臂。
一种奇异的感觉漫上心头。
许洇试着…挣了一下,段寺理却沉声道——
“别动。”
急促的口吻。
似乎感受到了什么,许洇不敢再胡乱动弹。
他的手臂却收得更紧了些,仿佛要将她揉进身体里,却又控制着力道,不会让她感到疼痛。
只感觉到…一种密不透风的包裹感。
许洇一动也不敢动,寂静的黑夜里,剩两人交错的呼吸声。
不可能永远保持神经的高度紧绷,随着时间的缓慢流逝,紧张、戒备…都开始消散。
许洇一点点松弛了下来。
过去,她从来不习惯房间里有人,总觉得不安全。
有同学能在喧闹的教室里睡着,但许洇不行。
她经历过一段流离失所的时光,在混乱可怕的金三角,只要稍有不慎,就会万劫不复。
她不可能在有其他人的空间里,安然入睡。
此刻,在段寺理强硬的怀里,沉重的眼皮支撑不住,阖上了。
一夜无梦。
次日清晨,许洇醒过来。
下意识地往身后看,段寺理已经不见了踪影,房间空荡荡,像做了一场梦。
她听到门外有响动,拖鞋都来不及穿,匆忙地跑了出去。
厨房里,传来锅铲碰撞声,空气中弥漫着食物煎炸的香气。
许洇放轻脚步,小心翼翼从门后探头望去。
许言背对着她,系着一条格子围裙,身形挺拔。
他翻动着平底锅里,锅里煎蛋滋滋作响。
温暖又居家。
听到动静,许言回过头:“睡好了?”
“昂。”许洇有点紧张。
“去洗漱,来吃早饭。”
许洇踏着一只拖鞋匆忙钻进洗手间,背靠着冷冰的瓷砖,给段寺理发了一条消息:“我哥没看到你吧。”
直到中午,段寺理才回复她——
4:“昨晚,算是演练了。”
butterfly:“什么演练?”
4:“怎么保持我们的特殊关系,不被人发现。”
许洇脸颊有点烫,快速编辑文字:“我还没有答应。”
只是,指尖在点击发送的时候。
她稍稍犹豫了。
转过身,躺在床上,感受着一丝秋凉的风,吹进房间里…
或许,再往前走一步…
不是坏事。
她扔掉了手机,翻身躺在了枕头的另一边。
被段寺理睡过的那一边,还残留着他洗发香波很淡很淡的清香…
……
晚上,许言和许洇都没想到,父亲会忽然过来。
听到客厅里许言颤声地喊“爸”,许洇猛地阖上了画册,转过头。
果然,许御廷提着黑色的小型行李箱走进来。
脸色阴沉沉的,黑着一张脸。
“爸,您不是说这周末去新加坡谈生意吗?”
“跟新加坡那边合作取消了。”许御廷带着一股无名的火气,哼了声,“生意被孟家截胡了。”
“孟家?”许言看出了许洇疑惑的眼神,连忙追问,“是港城那边的孟家?”
“除了他们,还能有几个孟家
!”
许御廷走进客厅,佣人连忙上前,接过他手里的行李箱。
许洇也乖巧地起身,到吧台接了杯水递给他。
许御廷揉了揉她的脑袋,接过杯子。
“爸,孟家怎么会突然抢了咱们新加坡的生意?”许言继续问。
提起这个,许御廷就怒火中烧:“谈好的合作,新加坡最大的珠宝商卡斯汀要接手我们四号矿洞。结果孟家也盯上了新加坡,做一模一样的生意,用他们缅甸的翡翠,价格压得比我们还低!我这次过去,连卡斯汀总裁的面都没见着!手下人才告诉我,昨天人已经跟孟氏签了。”
“原来如此。”
“孟家现在嚣张得很!”许御廷冷哼,“一边跟卡斯汀合作,一边还跟段家联手,还想抢澳港湾这边的市场。我这趟过来,就是约了段明台,好好谈谈合作。”
许洇闻言,敏感地问:“爸爸要多呆几天吗?”
“怎么,不想爸爸在这里陪你?”
“我不是那个意思。”
许言连忙插话:“爸,您还没吃饭吧,我让佣人给您做点?”
说完用眼神示意让许洇回房间。
许御廷心情不好,便喜欢借题发挥。
“吃过了。”许御廷摆摆手,叫住了想偷偷离开的许洇,“洇洇,去弹琴给爸爸听听。”
许洇望了许言一眼,只好走到钢琴边,弹了许御廷最喜欢的那首《帕格尼尼》。
许言在一旁看得很紧张。
偏许洇越是害怕,手指头越是僵硬,一连错了好几个调子。
“怎么,我不在的时候,没有好好练琴吗?”
许御廷站在她身后,许洇不敢回头看,那种强大的压迫感,让她连呼吸都不敢太用力。
“爸,我平时都住学校,马上高三,练琴的时间…”
话音未落,许御廷揪住她的头发,狠狠砸在了钢琴键上。
“嗡~~~”
一声金属的巨响。
“我不喜欢听借口,小时候,你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弹琴,为什么现在不喜欢了?你到底是不是我女儿?”
“爸…”许言跑过来,“你别打妹妹,都是我的错。”
不成想,许御廷回身就是一耳光,打得他踉跄后退。
“看来,你的骨头也痒了?”
许言唇角渗出血,再不敢多言。
许洇咬着牙,很倔强地仰着头,不肯让眼泪掉下来。
喉咙里的酸涩,被她逼退了回去。
不哭,她绝不对恶魔哭泣。
琴音再次响起,断断续续,却不敢停下。
许言几次想开口求情,说太晚了,让妹妹休息吧。
可许御廷不发话,谁敢替她喊停?
从小,便是这样。
许洇已经习惯了这位父亲在家里的独断专行。
哪怕小时候手指生了冻疮,肿得像萝卜,只要许御廷想听她弹琴,那就必须忍着钻心的痛,一遍遍弹奏。
他真的深爱他的女儿吗?
真的为“许洇”的死痛彻心扉,所以宁可花大价钱,请来鬼娃附身的邪术,也要为女儿招魂吗?
与这位“父亲”相处的日日夜夜,许洇感受不到丝毫的温情。
或许,他爱的…从来都只是掌控一切的快感。
他对他的一双儿女拥有绝对的掌控权,主宰他们的命运。
有次,许言说错一句话,他直接将烟灰缸砸他头上,砸得他头破血流。
亲儿子啊,动起手来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这样一位暴戾可怕的恶魔父亲,“许洇”早夭,未尝不是幸事。
很晚了,许洇的指尖已经麻了,只剩下条件反射的机械动作。
许御廷还没有让她停下来的意思。
许言无法劝说,知道他一劝,就会迎来更疯狂的惩罚。
他只是心疼又担忧地望着许洇单薄的背影。
便在这时,忽然,门铃响了。
这种时间,怎么会有人造访。
许言困惑地起身开门。
门打开,段寺理单手撑在门口,一脸的不耐和嚣张——
“钢琴很好听,但扰民了。”
他就住在楼上,弹钢琴的声音,当然能听到。
许言向他道了歉。
段寺理却错开了他,径直望向了房间里的男人,脸上挂起得体的笑容——
“许叔叔好,我是许洇的同学段寺理,住楼上。”
许洇望向段寺理,眼底有担忧,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许御廷是个极要面子的人,立刻起身,问道:“段寺理?你是段明台的弟弟?”
“对,那是我老哥。”
许御廷体面地笑了下,客气地说:“久闻段家二公子一表人才,风采更胜令兄。”
老一辈的寒暄风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