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想越困越想越累,卓一鸣打个哈欠,被子卷在身上,脑袋埋进枕头,决心靠睡眠忘记忧愁。
或许这一天折腾太久,很快他就得偿所愿,坠入深沉梦乡。
十分钟后,闻琰舟摘掉眼罩,缓缓起身,指头摩挲鼻梁,微微皱起眉头。
他头疼。
不是第一次了,从原来的剧组解散,到他们四处想办法找活的这段时间,他的头疼就没停过,一般是半夜发作,有时半个小时,有时一个小时,有时甚至会两个小时,他怀疑自己生了什么大病,还悄悄去医院看过,从头到尾检查一番,身体壮硕如牛,各项指标正常,健康报告拿出来打印出来,能咔吧一声贴在墙上,当作健身房招生广告。
可仪器虽然给不出结果,自己身体的状况变化,没有人比自己清楚,他每每半夜被头疼惊醒,都会生出某种戾气,身体里像住着蠢蠢欲动的魔鬼,要支配他操纵他摆弄他,让他乖乖听话。
从有意识开始,他们就知道自己是妈妈创造出来的人,也知道妈妈的生活隐隐与他们相似,都要穿衣吃饭,都要工作赚钱,但没有人见过妈妈,更没人知道他们的妈妈是什么模样,他们按部就班拍戏,随波逐流生活,好像所有人都是这么过的,不该对此提出质疑。
可妈妈为什么要创造他们,他们生活的这个世界,是真实存在的吗?
既然妈妈能创造他们,他们能不能创造别人?
妈妈创造出他们的性格身份,他们就要保持这个状态,永远都不变吗?
那妈妈中途离开,不再继续创造他们,他们能凭借自己的意愿,改变自己的性格和人生吗?
一念及此,闻琰舟睡不着了,他摸摸索索起身,触碰手边小灯,令它绽放柔光。
他抽|出白天的画板画笔,唰唰挥舞几下,描绘出一只小鸟。
这鸟儿细颈修长,羽毛亮丽,尖嘴长腿,歌喉婉转动听。
他给小鸟画上眼睛,自己也闭上眼睛,在脑中描摹小鸟活了,扑扇翅膀飞进窗户。
再睁开眼,小鸟还躺在画上,半点没有动作。
他看向窗外,外面一片静谧,池塘边空无一物,哪有飞鸟痕迹。
看来画画不行。
那写出来呢?
闻琰舟说做就做,把画纸翻过半面,唰唰在后面写上一句,抬掌按住画纸。
“一只五颜六色的小鸟飞过窗外,用尖嘴敲敲窗户。”
闻琰舟这次不闭眼了,他认真看向窗外,竖耳等待鸟叫。
足足等了半个小时,别提五颜六色的小鸟,连只灰毛鸽子都没有看到。
看来他暂时创造不了东西,写和画都不可以,或者他创造的东西自己没法看到,更没法知道,那和创造不了好像也没什么区别。
闻琰舟挪开画板,关上小灯,后仰躺回床上。
既然如此,现在的当务之急还是好好拍戏,早日买房买车,满足一鸣的梦想。
想到这些,闻琰舟睡不着了,他爬下长梯,坐在下铺床边,盯着卓一鸣的睡颜。
卓一鸣的床铺简直没有能坐的地方,上面横七竖八堆着各种破烂,挤得人只能蜷成一团,卓一鸣抱着半个枕头,短裤堆到腿|根,露|出修长白皙的大腿,脚背顶着墙壁,比墙壁还白上三分,闻琰舟静静坐着,想到之前出生的剧组,在剧组解散之前的戏份里,他发现了自己的性向,而卓一鸣从小到大交往的都是女孩,还是个如假包换的直男。
现在一鸣到底是怎么看待自己?
拿自己当朋友、当兄弟、友情以上恋人未满,亦或者是穷困潦倒时被迫合租的室友?
毕竟剧组解散,谁都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他闻琰舟和卓一鸣是剧本开始时的主角,后面还会不会被挤下去,会不会他们其实不是一对,只是最开始走个过场,后面还要给真正的主角让位?
会不会在他们出生的剧组里,一鸣最终的爱人不是自己,而是个还没出现的人?
闻琰舟垂下目光,神色阴沉,盯着卓一鸣的面容,久久没有动作。
“闻、闻欧尼酱”
不知过了多久,铜锣烧结结巴巴出声,唤回闻琰舟的神智。
闻琰舟反应过来,抬指敲敲脑袋,套件反射回头:“怎么了?”
铜锣烧堆在墙角,拿枕头挡在身前,一堆软|肉聚合起来,裹成结结实实一团。
他早晨被尿意憋醒,头朝下趴的难受,刚翻过身来,便感到气压低沉,宿舍空气像被抽走一半,憋得人喘不上气,再抬头看到一座黑影,更将他吓个半死,等他揉揉眼清醒过来,发现闻欧尼酱坐在卓欧尼酱床边,静静盯着人看,那目光如狼似虎,要将人拆骨去皮,连血带肉吞吃入腹,铜锣烧吓成一张春卷,挣扎半天才冒出气音,自己都不知道在咕哝什么:“闻、闻欧尼酱,天、天亮了”
阳光穿透云层,第一缕光芒落下,映在闻琰舟脸上,半张脸亮如白昼,半张脸隐入黑暗。
铜锣烧向后蹭蹭,把自己挤成薄纸,他甩甩脑袋,再抬头时怀疑自己幻视,闻欧尼酱正给卓欧尼酱盖上被子,动作温柔面容和煦,和平时一模一样。
睡、睡太久迷糊了吗?
闻琰舟帮卓一鸣掖好被角,将冒出来的胳膊腿塞回被子,随即轻手轻脚动作,帮他收拾床铺,他在这方面天赋极佳,很快把乱堆的东西整理出来,井井有条放好,留给卓一鸣足够空间。
“闻、闻欧尼酱,”铜锣烧磕磕绊绊,竭力连字成句,“我今天、要去悬疑剧组面试,你知道,剧、剧组在哪里吗?”
【作者有话说】
感谢不w羡的粮草~
第13章 局外人(12)
“悬疑恐怖剧组?”闻琰舟皱起眉头,“为什么去那里面试?”
“上、上次卓欧尼酱说的,要、要找适合我的方向,”铜锣烧缩成一团,在小包里摸来摸去,摸出一张简历,“我、我就发了,好几个剧组给我通知,让、让我过去面试。”
闻琰舟接来看看,这简历写的中规中矩,半点没有美化,看不出有特别之处,只是最后在特长那栏,铜锣烧说自己常年与黑眼圈为伴,打从出生开始试过无数种办法,什么美容养颜化妆早睡,激光按摩素食主义,能用的能想的办法都想过一遍,半点作用没有,他的黑眼圈程度称得上前无古人后无来者,闻着伤心听者落泪,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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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琰舟眉毛直跳,心道这简历写的,除了悬疑恐怖剧组,哪有其它剧组会收?
一念及此,他按住铜锣烧肩膀,上下仔细观察,和这小孩在一起时,总会被他的说话方式吸引,对其它的都自动忽略过去了,现在按住人仔细看看,发现确实没错,铜锣烧眼睛不大,黑眼圈比眼睛大出两倍,沉甸甸坠在眼底,还是圆圈型的,三百六十度围绕包裹,把眼睛团在里面,裹得结结实实。
倒真是蛮符合那边剧组的招聘要求。
“你敢去么,”闻琰舟坐在床边,“那边的剧组导演为了烘托气氛,很少喊卡,经常让演员自由发挥,有时候为了带演员入戏,还会制造点场景吓吓演员,你不怕吗?”
“闻、闻欧尼酱,我、我阳气重,”铜锣烧哭丧着脸,“最、最重要的是,要没饭吃了。”
“这倒确实是现实问题,”闻琰舟看着铜锣烧的脸,心道这黑眼圈怎么也看不出阳气,“别怕,正好篝火晚会之后,有一周自由活动时间,除了面试外所有剧组全部休息,我们今天陪你去吧。”
铜锣烧感恩戴德,一路抹着眼泪买早餐去了,清晨的阳光照在脸上,给闻琰舟注入动力,他爬到上铺系上围裙,投入工作之中,这次不止把地面扫了地板拖了,边边角角都吸|干净了,还把其余几人的床铺给归置了,等铜锣烧拎着早点回来,看到的是焕然一新的宿舍,从墙壁到书桌闪闪发亮,阳台放着几盆娇|艳|欲|滴的鲜花,上面还有新鲜露水,估计是刚摘回来的。
铜锣烧佩服的五体投地,把早餐摆在桌上,啧啧称奇拍手:“闻、闻欧尼酱,太、太厉害了”
世上能叫醒卓一鸣的只有美食,他眼睛还没睁开,鼻子已经勃|动起来,抽搐赶往桌面,铜锣烧这次买的大饼格外丰富,里面鸡腿火腿辣条应有尽有,卓一鸣眼皮都抬不起来,躺在床上有一下没一下咬,咬了半天才清醒过来,迷糊半坐起身,长长打个哈欠:“早上好兄弟们”
闻琰舟拧好热毛巾,啪一声拍他脸上:“起来了,今天陪铜锣烧去悬疑剧组。”
卓一鸣被毛巾拍醒,顿时明白过来:“恐怖剧组?小铜去那干嘛?多吓人哪!回来能睡着觉吗?!”
“小铜已经决定了,去就去呗,”铁拐李从铺上探长手臂,抓只卷饼过来,咔咔咬上两口,“不然有什么办法,他不敢去架空剧组那边,也得给自己找点活干,像你说的,总不能喝西北风吧。”
铜锣烧可怜巴巴垂下脑袋,偃旗息鼓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