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芳香烃很注重竞赛,对自己的教学质量也很有自信。作为化学组的组长,她很会给学生争取机会,班会课上宣布给每个学生都报了化学奥林匹克竞赛,所有人务必参加。
沈勘不知多少次见证了芳香烃的“有毒”,对她自说自话的骚操作见怪不怪。反正他也没想往这方面深挖,走个过程差不多了。
竞赛的考点定在一中,搞得是相当繁琐且隆重。
班里一早开始分发黑白的准考证,完事儿后芳香烃跟带着小孩去春游似的,一路把人赶上大巴车。
除了他们班,其他班也出了几个代表去考试,车里进来了几个生面孔。
在管纪律方面,理科班老师一直是佼佼者,芳香烃作为唯一的带队老师,连小蜜蜂都不用带,全程靠着一副金嗓子,沈勘听着都觉得累。
为了远离声源,他拽了拽盛郁的衣角说,“坐最后一排吧。”
盛郁点点头,没说话。
车后排的四个座位是连在一块儿的,这会儿都空着,沈勘坐在靠左侧的窗边,车窗正对着耕地,一抬头就能看见外边的稻田。
总有一种大山里的孩子去市里高考的既视感。
他有些心累地叹气,如果下学期一中没上成,那一年后的高考估计也是这样的场景吧。
又有人陆陆续续地上来了,芳香烃在前面核对着人员名单,前面的位置很快坐满了,后到的人自觉地往后面走。芳香烃面对自己班里的学生时很有威慑力,车厢里原先还一派祥和,但不知怎么突然躁动起来,窃窃私语声变得越来越大。
“三班是没人了吗?派了俩女的,看得懂化学吗?”
随之而来是一阵哄笑。
“那人谁啊?”沈勘坐在里面,看不到过道里的热闹,抬了抬屁股,扒着前面的座椅东张西望。
“王言敬。”盛郁把他按回去,光说一个名字还是让沈勘一脸懵,又解释道,“篮球赛打大前锋的那个。”
“了解。”沈勘有点印象,但不多,他没和大前锋打过什么配合,只知道那人技术确实挺菜的,甚至比不上西高地。
过道里的脚步声忽然停了,被王言敬调侃的对象也是个硬脾气,当场怼了回去。
“你在看不起你的班主任?”那女生又嗤笑一声,视线毫不避讳地往下移,“还是说你觉得自己多了个东西很牛逼,要让大家都来见识一下?”
这话一出,周围的说话声停了两秒,转而爆发出更响的笑声。
“卧槽,牛逼哈哈哈哈......”
“我王哥被怼了!”
女生的声音有点耳熟,沈勘现下很后悔挑了个这么里边儿的座,让他的吃瓜有了滞后性,只能可劲儿地摇摇盛郁的胳膊。
“别急,她还没转过来,只能看到侧面的头发。”盛郁替他现场解说。
“怎么样?好了没!”
“我靠,”盛郁惊得说了句脏话,“花木兰。”
怪不得,是花木兰那就合理多了。大概率是王言敬那天被打破防了,看上回沈勘嘲笑花木兰“矮子”时,对方无动于衷,本想挑个软柿子捏,不成想对方却是个实打实的硬茬,说话也百无禁忌的。
“卧槽真假的?打起来了吗?”沈勘的惊讶程度不比盛郁少,整身子探出去想看得更真切些,“咱俩换换。”
后排空间就那么点大,座位挤在一块儿连个把手也没有,沈勘本想已盛郁的腿为支撑点,结果摸到了某个“长见识”的东西,手立刻跟触电般条件反射地弹了回去。
然后这个东西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凸起,沈勘也不嚷着要换位置了,眼睛四处瞟来瞟去,不知道该往哪看。
要死要死,果然是好奇心害死猫。不光气氛整得很尴尬,连花木兰后面又说了些什么,沈勘一个字都没听进去,热闹也没赶上趟。
好在空了半天的后排终于有人要来了,只要不让他和盛郁一直这么相顾无言下去,这一趴很快就能盖过去。
好巧不巧,来的人正是花木兰,路过时看了他们两眼,隔了一个位置坐在了离二人最远的右侧窗边。
“你挺厉害哈花木兰,”沈勘脑子转得飞快,脸红得不大自然,绞尽脑汁地矛头往她那边引,“嘴这么毒,一来就惹事。”
“你们班的人惹事也怪在我头上?”花木兰刚打完一场嘴仗,情绪还没平复,语气有点冲,“麻烦别叫我花木兰。”
“那你叫什么?”沈勘问。
“竹若浔。竹子的竹,草右若,江浔的浔。”
“文绉绉的。”沈勘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转头就忘了,装模做样点评道,“跟你这气质不搭,我还以为能叫傲天、霸天这种的。”
“不过你这名字跟脸的配适度是挺高的。”
上次打球时他就觉得竹若浔长得确实不错,眉眼间带着英气,哪怕配上那头狗啃式发型也不影响颜值。
沈勘假意转头和竹若浔破冰,实则光明正大打量盛郁,那家伙耳根子还红得滴血,一时半会儿褪不去。
这让他怎么办?一路上都跟花木兰尬聊么?
全程盯着人家女生......不太礼貌吧?
实际上对面也没有要深入交流的意思,竹若浔把包放到腿上,温吞地拿出资料……开始看题?!
第52章 中药
大巴车停在一中的侧门口, 全市参加化学竞赛的学生都集中在这儿,大门口的学生穿着各个学校的校服,稀稀拉拉地涌进去。
唯独水禾中学, 这个所谓的一中分校则从旁边的一个小门进入, 因着侧门只有他们这一个学校,一车的人从小门进也不算拥挤。
“进去之前我再说几点,等会儿我们先去休息室,各位拿着准考证去找自己对应的考场。考完直接回休息室等待老师清点人数,不要在一中逗留......听明白了吗?”芳香烃站在前面说着。
沈勘看着另一个入口进来的人群, 踢了踢脚边的石子儿:“凭什么二中能走正门,下回老子也要堂堂正正从正门进来。”
盛郁“嗯”了一声,算是附和他。
沈勘浑然不觉自己说这话时像封建时代从侧门抬进高门大院, 和正室拈酸泼醋的小妾,不管是神情还是语气里的酸味都和怨妇没什么两样。竹若浔一时没忍住,笑出了声。
沈勘被她笑得有些恼火:“喂,花木兰你笑什么?”
“不好意思,突然想到了好笑的事。”竹若浔回道。
初中部和高中部隔了一条街, 沈勘至今还是头一次踏进高中部的校门。
不得不说,屿城一中到底是全省的一流中学,集雄厚的师资和优美的校园环境于一体,光是高中校区的占地面积就甩了水禾中学(一中分校)几条街, 教学楼的序号能标到两位数, 甚至校内都有红绿灯和斑马线。
而现在唯一能跟一中沾点边儿的,也只有身上这件碰瓷版校服。
沈勘心里不太平静, 掩耳盗铃地把胸口的校徽摘下来放到口袋里,小声地开口叫了一声“盛郁”。
“怎么了?”盛郁问。
我们一起上一中吧。
想起那天盛郁在医院对他的控诉,沈勘的这句话堵在喉咙里说不出口, 故作轻松道:“没什么,你哪个考场?”
“43。”盛郁从兜里翻出准考证瞅了一眼,“你呢?”
沈勘说:“58。”
一中在每个分岔路口贴心地立了指路牌,沈勘的58号考场在高二(8)班,跟盛郁分道扬镳后就上楼去找教室了。
金属探测器扫过口袋时“嘀嘀嘀”叫了几声,沈勘顺着监考老师的目光看去,把兜里的手机、手上的手表一并摘了,塞在门口的课桌里才算作罢。
考试时间三个小时,试卷发了下来,沈勘来回翻看着试题。
竞赛卷果然很权威,第一面直接甩了一整张元素周期表。从第二面开始都是大题,题干不长,两行字左右,跟玩扫雷似的全是坑。
一场考试下来像是吃了一路的屎。
在此之前,沈勘做好了来这儿当分母的准备,但在做完这套试卷后,那种无力感堵在心里,思绪变得又杂又乱。
他必须正视平庸的自己,正视即便是在水禾也成不了佼佼者的自己,这样的他能考上一中么?不管能不能考上,他都不会继续待在水禾。
沈群山不会允许一个失败的儿子成天在大众的视野中晃悠,孟芝华会送他出国,去一个很有知名度的学校镀一层金,在这之后呢?一直留在国外,还是回国?那个时候会像现在一样迷茫么?
不知道。
沈勘抿了抿干燥的嘴唇,如果按照现有路径规划,那么他和盛郁之间仅剩下的,只有那晚在路灯下的那个吻了。
从考场往休息室走,沈勘经过分岔路口的指路牌,发现盛郁已经在那儿等他了,旁边还站了个许高逸,嘴一张一合地似乎在发什么牢骚。
“这都是什么题啊,简直难的吃屎!”考场里憋了三个小时,许高逸哀怨地不吐不快,“刚看第一面那元素周期表我还挺乐呵,结果这和出的题有个屁关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