途中,他不断叫着夏纱野的名字企图唤醒她。
可夏纱野就犹如精神海被彻底封锁了一般,没有回应。
穿过狭窄的通道,紧接着就是凹凸不平的山壁,沈珂不知道他们这是从皇宫出来了还是没有。
这条没有装修过的地道不知是做什么用的,周围依旧散乱着各种实验杂物,针头针管输液袋还有瓶瓶罐罐……
他摸到了温热滑腻的液体。
低头一看,夏纱野的肩膀正在往下淌血。
怎么会。
是刚才的流弹?
沈珂不敢再动了,立刻让她躺下,撕开衣服摁住出血的地方,然后在周围的地上寻找有没有能用的东西。
最后,还是让他幸运地找到了一罐消毒液。
他把夏纱野的衣服扯开,给她做简单的处理。
山道里的温度越来越低,失去活力的alpha的身体
犹如被放在冰库里一样,沈珂抓在手里,感觉像抓到了一块冰冷的石头。
这样下去不行。
沈珂没有太多医学知识,也知道夏纱野现在的状态很危险。失温的结果就是死亡。
后面不知什么时候会有追兵追来,前路也不知通向何方。
沈珂没法再往前走了。
就算最后他们真的死在这里,大概也是命运。
他抿紧嘴唇,慢慢伸手解开了自己衬衫的第一颗扣子。
第73章
“……”
“喂,你醒着吗?”
“醒醒。”
睁开眼,模糊的黑暗里混杂着一如既往的恶臭,男孩子在围栏外冲她招手。
身后的同伴睡得安详,寂静的夜里,她一点点撑起身来。
“今天的训练累死了。”男孩抱头走在她前面,“莫妮卡最后都差点吐出来了,你看到了吗?”
女孩跟在后面,狭窄阴暗的过道两侧陈列着数不清的四角实验缸。
“扑通……!”
一个透明缸里突然传来声响。
omega身穿白色实验服,挣扎着从铁制单人床上猛地坐起来。
额头重重撞上坚硬的防爆玻璃,沉重的背脊如雨打的枝丫般弯曲,omega捂住喉咙,神情扭曲地干呕,惨白的脸色透过玻璃映在女孩的瞳孔里。
“它快生了。”
男孩指了指omega的肚子。
那颗大到异常的瘤子正在它的肚子里蠕动,仿佛随时能将它的生命力吸食殆尽。
“那它会死吗?”女孩问。
男孩道:“不知道。但把孩子生下来之前,那些人应该不会让它死。”
“生下来的孩子会去哪儿?”
“会加入我们。”
“我们也是这样被生下来的?”玻璃后的omega渐渐蜷缩成一团。
男孩道:“对。”
“正常的小孩不是这样被生下来的吗?”
“应该……不是吧。”
“那我们以后又会去哪儿?”
“……”这是个对于出生后就从未离开过这片牧场的孩子们来说难以回答的问题。
男孩沉默片刻,指向玻璃后的omega:“那些大人不是说了吗?表现好、数据好,我们可以出去得到人类的名字,‘成为人类’。但要是表现不好……”
无数个小隔间玻璃后,无数个alpha、omega正无休止地□□。
腺体支配大脑,药物夺去理性。
所有的一切只遵循最原始的本能。
“那就只能跟它们一样——成为‘种公’,或是‘种母’。一辈子的使命都剩繁殖后代。”
混沌的记忆川流撞开脑中的潘多拉魔盒,夏纱野猛地睁开双眼。
氧气一口接一口灌入肺部,浑身早已被冷汗浸湿,从久远回忆中挣脱出来的濒死感历历在目。
“夏纱野?”
有人在很近的距离轻轻呼唤她,温热的吐息洒在夏纱野的皮肤上竟让人产生不适的灼烧感。
夏纱野一点点低下头去,先映入视野的,是沈珂在黑暗中依旧白玉一样的躯体。
他那件早就被尘土和鲜血弄脏的白衬衫解开了所有扣子,衣服形同虚设地松松披在肩上,因为凑上来查看她的动作,衣服不经意从右边肩头滑了下去,露出他没有一点瑕疵的锁骨胸膛。
他竟然一直保持着这样的姿势抱着她。
在如坠冰窟的山道里,一直用体温保护着夏纱野不至于失血过多再失温而死。
夏纱野缓慢地眨了两下眼皮。
沈珂还在喊她:“…夏纱野?”
那张脸说着靠近了一些,柳叶一样的漂亮眉梢正轻轻蹙起,发白的嘴唇被牙齿咬得轻轻凹下去一个印儿,但只让姣好的唇形显得更加我见犹怜。
和那些只配活在不足两平米的玻璃单间里的omega相比,他就像一件只会展出在博物馆里,被璀璨迷离的头顶灯照着,供无数人观赏的名贵品。
他生来,就不可能,接触到,那些阴暗面。
他甚至恐怕从没想过omega还有那种邪恶的用途。
这样的人,你连想向他诉说你的痛苦、你的委屈、你的苦难,都不知从何说起。
最后只能在他美丽到令人窒息的光芒前,哑口无言,自惭形秽。
可是——凭什么呢?
凭什么他就可以什么都不知道?凭什么可以安逸地享受一切?凭什么生来就可以踩在他们的头上?甚至于一点惩罚都不用接受?
明明……
明明她诞生的地方那么不堪,明明她活得那么惨烈,明明她……生来就只能是被他、他们踩在脚下鄙夷蔑视的存在。
现在,却要把她和博物馆的藏品放进同一个玻璃罩子里,就好像她本就配坐在那里吗?
……多么可笑。
眼前的夏纱野迟迟没有反应,沈珂似乎觉得疑惑,冻得僵硬的手指往前,想要触碰夏纱野的眉间,就在这时——
砰!
天旋地转。
下一秒,冻僵的皮肤才迟钝地传来一阵剧痛的感知。
他被夏纱野扼住喉咙压在了地上,山道地面凹凸不平的尖锐石子撞上脊梁骨,沈珂皱眉痛得倒吸一口凉气:“夏……”
但没能完整说出这句话,脆弱的声音立刻就被那只大手掐住喉头摁灭。
夏纱野的目光像一把冷酷的锥子般扎了下来。
她问:“你把衣服脱了干什么?”
沈珂有点没听清:“什么……”
“沈珂,”夏纱野无感情地道,“你其实很好笑你知道吗?”
沈珂一愣,这次似乎是听见了,可他不清楚夏纱野怎么了,所以他只是沉默地望着她。
望着她低下头,不含任何情.欲地从头到脚扫视他只剩一条内裤的身体。
然后她突然抓起他的腿弯,毫不留情向一边大力折去——
“……!”
沈珂落在脸侧的手指顿时一根一根攥紧了。
他想张嘴出声,可比他的声音更快从喉咙里冒出来的是一记不由自主的闷声。
他想忍住,但没能控制得住,身上的夏纱野眼底闪过一丝强烈的起伏。像是对他、对omega生理反应的嘲弄——亦或是一种不可言说的快意。
她的力道很大,一次接一次,毫不留情。不给沈珂完整说话的机会,就抓住他的喉咙,抵上身后的石壁。
痛感已经不止来自于下方,沈珂浑身上下都要被撕裂了一般。
他不禁咬紧牙关,听见夏纱野在嘲弄:“沈珂,你现在是什么心情?后悔吗?”
“……”
“我在问你话。”
“……”
“说话。”
“呜……!”
又是一记毫无怜悯的猛撞,撞得内脏仿佛都要脱离血肉,可沈珂仍旧一言不发。
那股从下方蔓延自小腹再攀升至心脏的痛苦和本能里产生的欢愉都被他生生咽了下去。
牙齿已经咬到嘴唇破皮出血,生理性泪水把睫毛染得湿漉漉的,呜咽声从滚动的喉头里颤抖着一下接一下,仿佛是在祈求。
从小养尊处优、受尽了所有人喜爱的小王子,恐怕还没有受过像现在这样真正意义上的心灵和身体都无法反抗的绝对暴力。
这样不讲道理的暴力,足以击碎一个人的自尊和骄傲。
一滴晶莹剔透的泪水,终于不堪重负地撞破眼眶从眼角滚落下来。
随着它落在自己的手臂上,被泥土弄脏成污水,夏纱野仿佛才终于感觉,她离开了展厅的华贵玻璃,现在,她在那个不足两平米的玻璃隔间里。
沈珂也在这里。
他就像她见过的无数个omega那样,被玷污、被撕裂、被构筑成面目全非的非人模样——
夏纱野在最后冲刺的关头忍不住从嘴角漏出了一点笑声。
她想,对了,她就该在这里。
本就该在这里。
对了。对了。对了。对了。对了。对了。对了。对了。对了。对了。对了。对了。对了。对了。对了。对了。对了。对了。对了。对了。对了。对了。对了。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