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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突降暴雨,再加上出了萧扶风这档子事,冬狩的人员仅待了一日就班师回朝。
这场雨来的急,众人都没什么防备,不少女眷像被打湿的鹌鹑,哆嗦着被下人搀扶着往马车上挤。
沈疏微被赵韫护的严严实实,连头发丝都是干爽的,要不是沈衡来的及时,赵韫连泥水地都不想让她两只脚沾。
“多谢世子好意。”沈衡面带微笑接过沈疏微,扶着她登上自家马车,回头看向赵韫,在身后嘈杂的人声中说道:“越公子身受重伤,世子此刻该守在他身边才是。三妹身边有我和阿璋,就不劳世子操心了。”
赵韫唇角微扬,“在下谢过大公子提醒。”
沈衡但笑不语,踩着凳子上了马车。
狂风并着暴雨呼啸,马车摇摇晃晃的,沈疏微抽了块干净的帕子递给沈衡,“这雨下的急,大哥可有淋湿?”
沈衡接过帕子慢慢擦拭脸上水珠,轻吐了口白气,“我一直在帐中倒也无事,倒是你二哥,这般大的雨还要随行护卫。”
沈疏微勾了勾唇,倒了盏茶水推到沈衡面前,“大哥喝盏热茶暖暖身子,二哥身强体健不会有什么事,我回去后给他熬碗姜汤。”
沈衡点了点头,捧着茶杯,目光落在沈疏微身上洁白无瑕的狐裘披风上,“听说三公主出事后,三殿下怀疑你了,还是赵世子给你解的围?”
沈疏微颔首称是,避重就轻省略自己中药的事情,只说自己喝醉了酒,在人前消失了一段时间被萧承平怀疑上了。
沈衡面上笑意淡下来,茶杯搁在案上,平静说道:“他们兄妹二人未免太过仗势欺人。”
“朝中又并非只有他们两个皇子公主。”
沈衡最后一句话说的有些古怪,沈疏微不由得多看了沈衡几眼,却未接话。
大哥既中了状元,入翰林院,等同进入天子的视线,未来无论哪位新帝登基,他们沈家都要做好选择。
一长串马车头尾相衔摇摇晃晃从山巅往山下行驶,远远望去,各家马车上挂着的灯笼灯带似的绕了半圈山腰。
忽地沈疏微听到前面车队传来几声惊叫和马儿的嘶鸣,像是马车打滑跌倒了,行驶的队伍一下子中断了。
没多时,
一阵急促脚步由远及近传来,沈疏微面前帘子叫人猛地一掀,露出沈璋那湿漉漉又狼狈的脸。
“二哥?!”沈疏微惊了,连忙凑上前给他擦脸,“你怎么过来了,可是前面出事了?”
沈璋没吭声,而是把手里一团东西往上提了提。
借着马车外朦胧灯光,沈疏微这才看清沈璋手里那团东西是个人。发髻散乱盖在脸上,这会她正伸着白嫩的手去拨脸上头发,片刻后露出一张白净清秀的脸,一双眼睛黑葡萄似的嵌在脸上,朝着沈疏微扑闪扑闪。
“沈姐姐!”阮静棠清脆叫道。
沈疏微眉心跳了跳,拉着她手把人拉进来,没等发问。身前沈璋磨了磨牙,像是忍耐了许久忍耐不下去了,屈起手指在她头上敲了一下,“这么大的雨你还敢乱跑,还差点被人家的马蹄子踩成肉饼!”
阮静棠委屈抱头,瘪嘴去看沈璋,“我想去找你。”
沈璋脸色变了变,脸上伸手去捂她嘴,生怕她当着沈疏微沈衡的面说出什么惊人之语,“行了行了,等回去你找个师傅来沈家,我教他怎么扎那个秋千架,让他学会了给你扎,这样总可以了吧?”
阮静棠显然是觉得不行,但被沈璋捂着嘴挣脱不开,只能委委屈屈点头。
沈璋这才如释重负松了口,把人往里一推,“阮家人既然不在,你就随我们家马车回京吧。”
沈璋身上还有要紧事,略和沈疏微交代了一下让她看住阮静棠别让她乱跑,就回去当差了。
沈疏微这才知道阮家的人都没来参加冬狩,阮静棠是偷偷出来的,这可把她惊的不轻。
偏阮静棠无事人一般往角落一坐,团着手讨好朝她笑着,“沈姐姐,有热茶吗,我好冷啊。”
沈疏微无奈取了干净杯盏倒了热茶给她。
阮静棠捧着杯子小口喝着,舒坦地眯起眼睛,沈疏微也趁机拿了帕子给她擦干头发。
车里多了个陌生的小姑娘,沈衡避嫌地往旁边坐了坐,闭目养神也不多话。
冬狩的人群直到后半夜才回到洛京,沈疏微命车夫绕道去了阮家。
马车才停稳,阮静棠说什么都不肯下去,扒着沈疏微胳膊撒着娇说要去沈家和她将就一晚,“我要是现在回去,我娘会把我吊起来抽的。沈姐姐,我和你睡一晚,行吗?”
不等沈疏微做决定,阮家的人得了消息冲了出来,一马当先跑在最前面的就是要把阮静棠吊起来抽的王佩兰。
她不顾身后儿子夫君的提醒,一个箭步跃上马车,身子探入马车,揪着阮静棠耳朵把人拎了出来,“好啊阮静棠!府里才安生了几天,你胆子又肥了是吧!敢一声不吭偷偷跑到猎场去,滚了一身泥回来,给我回去跪着!”
第132章 我找到姐姐了
王佩兰都顾不上和沈疏微打招呼,提拎着阮静棠往回走。阮祺文苦笑迎上去,匆匆和沈疏微道谢,就追了上去,“母亲,你先松开小妹吧,小妹淋了雨,你让她休息几天再罚她也不迟。”
“还休息几天!你现在就押着她去祠堂跪着!不许给她饭吃,更不许和你爹两个人偷偷跑进去给她送被褥!”隔着马车,沈疏微都能听到王佩兰的怒吼声,依稀夹杂着阮静棠细弱的求饶声。
沈疏微失笑放下帘子,示意马车启程回沈家。
一回到沈府,沈疏微就让青黛去准备熬煮姜汤的食材。
青黛应了一声,匆匆出去忙活了。
沈疏微脱下身上的狐裘披风,轻柔揉着上面风毛,半阖眼皮叹了口气。
“姑娘,这件披风是哪来的,我从前都未见你穿过。”云苓走来看见这一幕,伸手去接披风,“我替你挂起来吧。”
沈疏微避开她的手,等她反应过来云苓正不解看着她。
压下心底翻涌思绪,沈疏微摇了摇头,“不必了,你自去忙吧,这件——这件衣服我另有打算。”
云苓摸摸鼻子,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听话地做自己的活去了。
沈疏微捧着披风坐下,神情有些复杂。
连她自己也说不清方才为什么不肯把披风交给云苓,大约是自己私心作祟吧。
不管她承不承认,景胤又或是赵韫,这个人还是在自己心底留下了深刻不可磨灭的痕迹。
沈疏微把披风收好,去厨房煮姜茶去了,氤氲白汽将她五官蒸的模糊。
“姑娘,姑娘?”
正失神想着事情,就听见青黛喊自己,沈疏微连忙回神,“怎么了?”
青黛指了指她手里盛满白糖的瓷勺,“姑娘,你方才已经加过糖了,若是再加就太甜了,大公子和二公子都不是嗜甜之人。”
沈疏微默默把白糖倒回去,“嗯,知道了。”
大哥和二哥确实不爱吃甜的,但是景胤喜欢用甜味压去姜味。
现下人都走了,还要死皮赖脸在自己心底占着位置不肯出去。
沈疏微姜茶刚熬好,还没来得放凉,沈璋就回来了。
他沐浴后换上干爽的衣服,听说沈疏微在厨房给他熬姜茶,就捧着碗乐滋滋地过来了。
“三妹,姜茶呢!”
大老远沈疏微就听到他的声音,有些好笑示意青黛盛一碗姜茶给他。
沈璋接过来仰头就往嘴里倒,也不顾沈疏微那句“小心烫”。
喝完后,他把空碗一放,一抹嘴畅快道:“浑身都是水汽,还是三妹你想的周全,知道熬碗姜茶发发汗。”
沈疏微正指使小丫鬟把沈衡那份送去他院里,顺道去沈渊和沈知漾院里看看,如果他们二人没睡,也给他们送一碗去。
“二哥怎的回来这么晚,可是交差耽误了?”沈疏微亲自又盛了一碗,端给沈璋。
沈璋这次喝的慢,边喝边说:“也不是,是交代了一些新的差事,这才耽搁了。”
沈疏微捧着碗站在他旁边,好奇抬头,“可是为着三公主的事?”
听沈疏微提起萧扶风,沈璋面上一哂,“她和三皇子两尊金塑的大佛可用不着我,是北疆那位姜世子入京了,陛下让我们禁军负责他府上的安危。”
让禁军负责臣子府上的安全,还是远在北疆手握军权的年轻臣子?
沈疏微眸子虚眯,想到了什么,没再多话。
“不过你口中的三公主萧扶风确实好事将近。”沈璋把碗放在灶台上,冷笑说道:“我出来时候陛下已经下旨了,将萧扶风赐婚于孙明宗,三月后成婚。柔嫔还拉着萧承平在养心殿前跪着了许久,约莫是想让陛下替萧扶风遮掩,没想到等来了赐婚圣旨。”
“两个蛇鼠一端,这二人凑在一起,日后可有的热闹看了。”
沈疏微听出沈璋话里的冷嘲热讽,淡笑一声,收过他的碗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