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要跟我回粮仓去?”
“不,还是不去了。”
“我以为你是舍不得和我分开才宁肯挨冻也要坐在这儿,原来是我自作多情了。”
“我是舍不得和你分开。”
“那为什么不跟我一起回去?”
“我去了赵滔会不自在,你还是再陪我坐一会儿,待会儿你自己回去。”
赵澍拿出手机把赵滔发来的微信给文伊白看,“他和你想到一块儿去了,这下你放心了?”
文伊白会心一笑,要说不开心是不可能的,但同时也为此觉得对不住赵滔。
赵澍明白她的心思,拉起她的手下楼,“你不用担心他,他在镇上比我豪放多了,现在连叶海滢看他都越看越顺眼,更别说别人了,他没有粮仓住也不会风餐露宿的。”
文伊白还是有点犹豫,叶海滢是绝对不会留宿赵滔的,也不知道他今晚会去哪儿借宿。
“秦亮在镇上和谁最熟?”赵澍问她。
“除了我就是郑砌玉了。”
“刚才赵滔和秦亮一起出去喝酒了,他们很可能今晚就是住在郑书记家,你现在能安心地跟我回去了吗?”
文伊白看到自己的自行车就扔在结庐门口,走过去把车推了过来,拍了拍座椅等他过来。
赵澍嘴角一弯,长腿跨上自行车,文伊白坐在后面搂住他的腰。新修的小路上每隔不远就有一盏路灯,即便是深夜,小路也不再像以前一样伸手不见五指,耀眼的灯光一直为他们延伸到路的尽头,照亮回粮仓的路。
赵澍慢悠悠地骑着车,一阵阵温暖自腹部向周身扩散,他感觉好极了,生病以来从没有像现在这样舒畅过,他有强烈的预感,他一定会好起来。
“你过得好吗?有没有想我?”文伊白把脸靠在他的背上闷声问道。
“每天食之无味,对什么都没有兴趣,跟唯一有兴趣的人还要分手了,一想到要和你分手,心情就更糟,连吃药都没用了,所以根本就不敢去想你,你说我能过得好吗?”
文伊白双手刚好叠放在他腹部,轻轻拍了拍他以示安慰,“我是靠着白天到山里和当地人一起干农活一起聊大天,晚上回去画图工作才做到不想你的,那你是怎么做到不想我的。”
“我是……我当然也是找了些事做让自己忙起来才不会总去想你。”
“你做什么事?你在医院能做什么事?写代码看案例?”
“……差不多吧。”
“我还想听,你在纽约的事。”
“待会儿回去接着讲给你听。”
“赵澍。”
“嗯。”
“不识庐山真面目,是因为身在庐山看不清全貌,我在你身边的时候也看不清你和我,反倒是在离开的这段时间,我才知道我有多爱你,我不能和你分开。回来之前我就想好了,就算你还是不想见我,我也不会答应和你分手,除非你真的不爱了,你是真的吗?”
赵澍眼含热泪无法言语。
“赵澍?”
“嗯?”
“你有没有在听?”
赵澍加快速度一口气骑到房门口,“……到了,下来吧,我去开门。”
赵澍跑去开门,文伊白从后座上跳下来,追着他想索要一个答案,他却躲着她开了门往里冲,混乱中两人一起跌进屋里,赵澍拥着她重心不稳,后背撞在了墙上,文伊白顺势压向他的身体,终于看清他的脸,“你哭了?”
不容文伊白反应,赵澍一把把她翻转过来,两人已互换了位置,现在轮到她被压在墙上。赵澍按耐不住内心的狂热,深深的一吻哪里够,两人直吻到深度缺氧才放开彼此。
赵澍的眼睛亮晶晶的,一秒都不肯从她脸上移开,“我刚才听到你说什么了。”
“哦,所以呢?”
“我也爱你,我也不能和你分开。”
文伊白不争气地眼泪夺眶而出,赵澍替她擦也擦不完,索性抱起她上了楼。
经过客厅那面空墙时,赵澍说,“你把那幅画怎么处理了?”
“扔了。”
“当时我把你吓坏了吧?”
文伊白心酸一笑。
“对不起,又不是你的错,我从来没有怪过你。”
“我也没怪过你,你也不是故意的,你不是病了吗?”
赵澍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把她轻轻放在床上。
文伊白担心赵澍过度劳累影响病情恢复,只配合了他一次就假装睡着了,赵澍欲求不满,躺在一边佯装生气,“你不是要听我在纽约的事吗?”
文伊白仍然装睡。
“哼,这可是最后一次机会,以后想听也不说了。”
赵澍翻身到床边,背对着她。
文伊白终于睁开眼睛,想了想,然后毫不犹豫地滚到赵澍那边,从背后抱住他顺便去挠他的痒,两人笑闹了好一阵子,直到都累了才停下来。
文伊白钻到赵澍怀里说,“我用这段时间想清了一件事,以前我纠结于你对我隐瞒的秘密,觉得亲密关系中的两人要互相坦诚,不该有所隐瞒,但如果揭露过往的秘密会破坏两人的感情,那我宁愿我们都把秘密带进坟墓里。德伯家的苔丝如果不对丈夫说她被强奸的事,也就不会有后来的悲剧,所以我也不想再纠结于你的过去,过去的就随它过去吧,我想从现在开始只关注我们的现在和未来。”
“你这是抛出了一个to be or not to be 级别的议题,我觉得简单一点吧,无论揭露不揭露秘密,最好遵从当事人的意愿,如果他想说,那就说出来;如果他不想说,无论基于什么原因都不能逼迫他说。我现在的意愿是只要你想知道,我就会告诉你。”
“你不用为了我勉强你自己。”
“我确定没有勉强。”
“你真的解开心结了?能坦然无惧地面对那个人和那些事了?”
“我以前逃避,现在不想再逃避了,就是有点担心,让你和我一起分担是不是难为你?”
“不,我愿意和你一起面对一起分担,如果你觉得说出来会好受一些,那我愿意听,罗子衿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心的?”
第66章 纽约往事
赵澍是2015年从康涅狄格大学毕业的,那年六月离开学校之后,他就去了离康州不远的纽约工作和生活,房子租在曼哈顿上西区,一室一厅的小公寓,公寓对面是自然历史博物馆,沿着那条街道走到尽头就是中央公园,他每天早晨坐地铁去时代广场上班。
罗子衿毕业以后在康州的哈特福德市工作了一段时间,等赵澍在纽约稳定下来后,就迫不及待地辞职,在华尔街的一家银行找到一份会计的工作,为了减少通勤时间她在公司附近和同事合租一间公寓。
初到纽约时因为忙于工作和生计,他们反而比读研时更少见面,日子流水一样地过,平凡之中没有任何一点波澜,直到一年后罗子衿的父母来访,开始催促他们结婚,罗子衿找各种理由推脱,与父母闹得很不愉快,赵澍体谅她刚刚升职工作压力大,劝说她父母耐心等待。但等他们回国后,他却再也没有提起过这件事,他本能地察觉到她在逃避结婚,而他也不想勉强她,其实结婚对那时的他来说不过是个形式,并没有多么重要。
罗子衿的工作越来越忙,常常一两个月也见不上赵澍一面,后来更是经常加班加到夜不归宿,不得不连每晚的煲电话粥都断了。赵澍每次一接到她晚上要加班的电话,就会在下班之后和华裔同事jay一起去第五大道,随便找一家酒吧喝到深夜,再赶最后一班地铁回家,那几年他们喝遍了第五大道上的每一间酒吧。
后来他才知道她其实并不是每一次都真的在加班。有一天深夜,他和jay结完账出门,jay在门口抽烟,他百无聊赖地看向对面的餐厅,二层的落地窗里灯火通明,罗子衿穿着黑色的紧身露背礼服裙,站在临窗的位置,跟身边的男人说笑,那男人时不时地揽一下她的腰。
jay随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但他怎么能认出盛装的罗子衿呢,他又不是他。
“想你女朋友了?去公司接她下班啊。”jay 自以为是地说。
从那时开始他就知道她回不来了,她向往的是纸醉金迷的上流生活,而他对金钱地位无欲无求,因为他从小经历过的既有地位又有金钱的生活并没有给他带来美好的体验,反而普通保姆方姨一声关切的嘘寒问暖才是他所珍视的。罗子衿那时连和赵澍一起吃顿饭都很困难,她为了她的梦想已渐渐淡出他平凡的生活,而这种平凡恰恰是她所痛恨的。
罗子衿生于普通公务员之家,因为不甘于平凡的出身平凡的人生才走了出来,毕业之后进入华尔街金融业工作是她为自己规划的第一步,成为她上司的秘密情人则完全不在她预料之内,纯属节外生枝,但程序出错的这一步却让她少奋斗了至少十年,凭着出色的能力和情人的加持,她以火箭速度跃升了阶级,完成了资本原始积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