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的风声骤然停了,岑林撑着栏杆,微微仰着头,眼底有一层盈盈的水汽。
问他:“他欺负你了,对不对?”
第80章 我有东西在他那里
霍听眼前一下子闪回了很多片段。
他对当年的很多事情已经模糊,唯独那份孤独的感受长久地留了下来。
那是他身上数不清的疤痕之一,过去这么多年,依旧是他难以启齿的话题。他可以对刘妙妙讲他被霸凌,对只见过几面的周晔讲他过世的母亲,却唯独没有办法对岑林讲自己的难处。
谁会想脏兮兮地站在爱人的身旁呢?
霍听迟疑了。
岑林把视线移开了。
天上的阴云慢慢散开,皎洁的月露了出来,倒映在湖心,清凌凌的。
岑林忽然觉得这其实也没什么。
他对霍听的隐瞒不再那么生气了。
大概是因为,他理解了,霍听是霍听。
作为爱人的霍听便没有义务像他坦白自己的所有事情。更何况他们现在还加了个“前”的前缀。
每个人都应该有自己的空间,母子之间需要有,恋人之间更需要。
岑林说:“没关系。”
霍听向他走近了一步,脸上挣扎,像是要说什么,岑林又说:“我没有生气,我只是在想,我那个时候,一定让你很失望。”
“……”霍听的目光发愣,表情竟然神似岑林第一次和他表白的时候。
“对不起,”岑林说:“我以前有些差劲。”
那晚霍听将岑林送到了他定的酒店,霍听一直到这个时候都是懵懵的,他搞不懂面前这个岑林。
岑林下车前把头转过来,又说:“你以后可以和我说话,但不许动不动就道歉。”这是他早就想和霍听说的话。
“好。”霍听喉结滑了一下。
岑林走了。
他一直到看不见对方才离开。
当晚他给岑林发的晚安头一次有了回复,岑林给他回了一个小月亮。
岑林找人查了邓廉宵。
他可以不知道霍听当年经历了什么,但是他不想放过那个施暴的人。
他只是在做一件他五年前就该做的事。
他查到,邓廉宵最近经常出入的一家高端台球馆,岑林每天中午过去守株待兔。今天终于被他等到了。
他现了一个漂亮的开球,一转身,邓廉宵就站在他身后。
邓廉宵的表情意外又惊喜,“是你啊。”照片上的另一个男主角。
岑林装作第一次见面的样子,“你认识我?”
“可以认识。”邓廉宵怪笑一声,“来一盘?”
岑林和邓廉宵打了两盘,他以前玩的多,这几年没碰过,手生了些,但是依然比邓廉宵水平高一点。结束后,邓廉宵看着他的表情从玩味多了一丝欣赏。
岑林没等对方说话,及时撂下球杆,“下次有机会再约,我还有事,先走了。”
从台球馆出来,手机弹出霍听半小时前给他发的消息。:今天可不可以见面
岑林回:这几天没空:好,你注意休息
岑林没再回。
第二天,岑林再次等到了邓廉宵,邓廉宵觉得和岑林颇有缘分,晚上留他一起吃了饭。
饭桌上除了他,还有邓廉宵的几个朋友。杜逸竟然也在,他掐着腰走过来,很惊喜地搂了下岑林。
邓廉宵说你们认识?杜逸:“老朋友了。”他这样说,邓廉宵眼底的防备少了不少。
有了杜逸这层,饭桌上大家就放开了很多,酒劲上头,气氛彻底热起来。有人谈起自己最近新看上的男大,说对方不听话,折腾死他了。
那人“哦”了一声,问岑林:“不介意我说这个吧?”
岑林摇头。
邓廉宵表情揶揄:“兄弟好男好女啊?”
他在这和他装呢,岑林也装,“都可以,女生好一点。”
有人喝大了,直说了:“那你和霍听呢?”
邓廉宵晃着酒杯看他,岑林装傻说你们怎么知道?
“嗐,你真没认出来假没认出来啊,你旁边的,邓廉宵啊,华通太子,圈内顶流!响当当的人物,什么事能逃过他的眼?”这话说得搞笑,场上都笑了,邓廉宵把手边的烟冲那人砸过去。
“邓少啊。”岑林装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敬了他一下,随后才说:“我和霍听,就那样。”
这一听就不简单,邓廉宵问:“哪样啊?”
“合不来。”岑林说。
邓廉宵眼珠转了一圈,“他逼你和他好?”岑林端着酒杯不说话。
这几乎就是默认了。邓廉宵和好友交换一个眼神,他留了个心眼,“但是照片上,你俩不……嘬嘬嘬。”他对着空气撅起嘴,故意发出难听的声音,人群哈哈大笑起来。
岑林仍旧云淡风轻的,点了一根烟捏在手里,思绪随着烟雾被徐徐拉长,他想,霍听曾经也有过这样的时刻吗?被这群人?
他忽地笑起来。
邓廉宵一愣,就听岑林说:“那是我们好的时候,现在我们分手了,他把我当替身玩呢。”
“替身?”所有人都来了兴致,本来只是想玩一下霍听的人,没想到,还能吃到瓜。
“是啊。”岑林抽了口烟,开始大扯特扯,把他失忆时候自己吃自己醋的情节添油加醋说出来,又说因为照片的事情霍听责难于他,“这是我的错吗?如果是他那个前任,他会这样吗?你说我还能忍吗?”他看向杜逸,杜逸立马接:“那不能!”岑林赞同地点头,“是啊,所以我就走了。”
邓廉宵吃得津津有味,一连和岑林喝了好多杯。那晚他们加了微信,约着以后一起玩。
都是差不多的富二代,玩的东西都大差不多,岑林什么都会,性格又好,邓廉宵有事没事就喊他出来。
岑林好久没过这么纸醉金迷的生活了,每天早上起来脑袋都是懵的。手机上霍听昨晚给他发的消息他还没回,懒得打字发了一个语音过去:“昨晚没看到,刚醒。”
霍听立马回了一个:你感冒了?
他这纯粹是喝酒喝的,又哑着嗓子回了个“没。”
岑林等了一会,没等来他的回复,正要起床,霍听的语音电话来进来了,犹豫一秒,岑林接了。
霍听那边不太安静,他是捂着话筒说的:“我马上去围读。”
岑林“嗯”了下,咳了一声。
“手边有水吗?喝点。”
岑林笑说:“你怎么婆婆妈妈的。”
霍听沉默一秒:“我不知道怎么对你好了。”
岑林听着也沉默了。
对面有人在叫他,岑林说:“你去吧。”霍听应了,却没动静。
“挂了吧,”岑林说:“我喝水。”
邓廉宵最近忙工作,两天没找岑林了,岑林也歇了歇,独自去爬了座市内的小山,心情宁和许多。
晚上,邓廉宵终于有空,约他吃饭,还是之前的那一堆人。但他们现在已经不会随便开岑林玩笑,甚至有不知道他的新人要给他灌酒时还会帮他挡回去。
这晚大家都喝得很多,岑林出来脚下都在晃,邓廉宵挂在他身上,嘴里念一些有的没的。岑林一只手虚虚搭着他,睫毛下的眼睛生冷。
迎面有另一堆人走过来,旁边立马有人认出来了,喊着什么导,又什么制片,岑林没注意,直到有人说霍老师也在啊。
他抬起头,霍听正盯着他的方向,深牛仔外套将他的轮廓衬得很淡。岑林猛地避开他的视线。
耳廓有热气吹过来,邓廉宵贴着他的耳朵说:“霍听脸色好难看。”
岑林轻笑:“他什么时候脸色好过。”邓廉宵额头杵在他肩头哧哧地笑。
两方偶然遇见,又都是圈内有脸有面的人物,寒暄起来快不了,邓廉宵一直靠着他和别人说话,岑林便一直感受着霍听落在他身上的目光,不疼,却像一层不透气的纱,让他闷得慌。
像陌生人一样,他们没说一句话。
好不容易结束,岑林婉拒了邓廉宵送他的意思,目送人离去,往酒店旁的小道走。
没走几步,身后就跟上一道很轻又很有存在感的脚步声。
岑林停了,那人也停了。
早春的时节,万物勃发,野猫发青的嘶叫时不时从看不见的地方传出来,尾音凄厉又缠绵。
岑林喝多有些累,靠墙站住了,他一动后面的人也动,几步就走到他面前,脚尖贴着脚尖。
“……”
“……”
两人一时都愣了。就这么对视半晌,岑林小声说闷,霍听顿了下,往后退了一点,不多,半步。
他盯着面前人被酒精冲得红红的嘴唇,说:“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岑林“嗯”了一声,他过几秒才问出来:“你这几天都是和……他在一起吗?”
这种事没有说谎的必要,邓廉宵到哪里都大张旗鼓,霍听随便一打听就能知道,岑林又“嗯”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