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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文斋 > 都市言情 > 谁来烤好吃的蛋挞呢 > 第34章
  爱子死亡,衡母哭到脱力,她看到衡星和衡雪,跪在地上挪过去,声泪俱下:“你们可要为弟弟做主啊呜呜呜。”
  衡雪往后退了一步,衡星被她抱住腿。
  来时为了拦车,他的腿被一辆摩托车碰撞碾压,此时伤口被紧紧抓住,渗出血液。
  指甲掐紧握紧的拳头中,衡星努力遏制着身体和声音里的颤抖:“……为什么要这么做啊?你们…不是说好的知道吗?”
  精挑细选的果篮面目全非,水果有的被踩烂,有的掉在覆盖了白布的病床上。
  白布从头盖到尾,微微鼓起模糊的,瘦小的人形。
  “你其实也很想让我死掉吧?”
  人非圣人。
  衡星昨天撒谎了,他的确有想过。
  被上司骂得狗血淋头时,连续加班到心悸时,大年夜在万家团圆的鞭炮声里敲代码时……
  他很想把父母的联系方式拉黑,谁都不联系,大骂凭什么,骂这个世界一通,骂衡舟的现在死活跟他有什么关系!!
  只是想过后,更深的愧疚便会席卷而来……
  他会对上司陪着笑,喝杯咖啡继续加班,鼓起精神跑程序。
  他很想抓住父母的衣领,问他们到底是怎么想的,问他们为什么要将多年辛劳付之一炬。
  可母亲的语气先一步变得仇恨:
  “当年,当年要不是你带四仔去游泳,我的儿子也不会……”
  当年衡星看着衡舟被打捞上来,以为那是弟弟的尸体,当场晕了过去。
  高烧三天醒来后,所有人都告诉他,因为他带弟弟去游泳,导致弟弟溺水,现在落下了病根,以后一辈子都好不了。
  那时衡星年龄小,以为这就是事实。
  但随着年龄渐长,当年之事,总可以在周围人的只言片语中抽丝剥茧而出。
  比如,村里的神婆喝醉后,自夸道是她第一时间把衡家老四的魂叫回来的。
  再比如,总有人当着他的面说你弟弟真可怜,但是你更可怜啊。
  当时他似乎理解出了什么,一知半解,差一层窗户纸,但最终选择低下头,什么都不问。
  衡星突然有些痛恨那时的自己。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对,是我,是我带弟弟去游泳的,但有个问题我很早就想问了……”
  “当年你们带小舟去医院了吗?”
  衡母的脸色有一闪而过的白,转瞬暴怒无比,使劲捶打衡星:
  “你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有什么用!!四仔人都没了,你还往我心口捅刀子!”
  “……”
  在沉默里,衡舟缓缓蹲下,一根一根掰开衡母的手指。
  他缓缓道:“我…很喜欢弟弟,我真心希望他能康复,给弟弟治病我心甘情愿。这些年毫无怨言地打钱,是因为我的确心有愧疚,我心疼他往后余生只能坐在轮椅上。”
  “…但是你们呢?你们到底拿我的愧疚当什么了?”
  他本打算,只要弟弟还活着,他就不去捅破那层窗户纸,但是现在……
  他回眸看了眼毫无生气的白色病床,摇摇头,松开衡母的手,往后退了一步。
  同时,眼泪也落了下来。
  难过,遗憾,如海水翻涌在眼眶里。
  他,还有弟弟,本可以拥有比现在更好,更灿烂的人生。但是一切的可能,早已被父母毁掉了。
  “有什么可哭的?”
  一直作壁上观的衡雪递过来面巾纸,一笑,“哭自己觉醒的太晚吗?现在断亲还来得及哦。”
  “不对,你本来就不用——”
  “你反了天了!!!”
  衡守业怒喝一声打断她的话。
  手掌向衡雪挥去,就像衡雪小时候他经常做的那样。
  “啪!”
  他的手腕被衡星死死地抓住了,衡守业想挣脱,但年迈的他显然敌不过衡星的力气。
  衡星语气淡淡的:“其实我早就知道。”
  父母的确给予过衡星快乐的时光。
  他喜欢小时候父亲将他高举过头顶,喜欢父亲给他捡的贝壳。
  也喜欢母亲做的炸鱼和粿条,能一口气将肚皮吃得圆滚滚。
  但弟弟出事后,所有的亲情于他而言变得相当之淡薄,遑论这么多年的磨损。
  “这个对我而言不是什么天大的问题。”衡星笑了笑。
  这也是一层窗户纸。
  “我很早之前就是一个人了。”
  警笛声响起,衡守业的手渐渐垂下,整个人脱力,像丢了魂一样瘫坐在地上,衡母泣不成声,捶胸顿足。
  外面雨停了,太阳缓缓冲破乌云,金光洒满大地,如预报所言,下午的确是个好天气。
  保卫科和警察匆匆赶来,衡星和他们擦肩而过。
  他飞速地往医院外走,仿佛只要速度够快,就能甩掉身后嚎嚎哭声,脱离过往命运,摆脱一个人在世间的行走。
  他想走到一片霞光下,他只想被一个人找到。
  那人匆忙赶到,车门没关,工作服没来得及换,带着一身温暖蓬松的面包味,胸前的笑脸徽章一如初见时冲他笑着。
  天光在眉梢短暂停留,衡星唇边终于勾起弧度,伸出双臂,等越朗在晚霞下抱住了自己。
  第29章 29
  小旅馆的房间还剩一天。
  -
  衡星又做梦了。
  梦里的他又回到那片海域, 这次只有他自己。
  海水汹涌,两双湿淋淋的手把他往水里拖拽,每挣扎一次,便往下沉得更深, 像是要让他溺亡。
  就在此时, 几缕白色的光芒穿透厚重的海潮。
  衡星突然能呼吸了, 温暖的海流绕过肩膀,抱着他在越来越亮的光芒中慢慢上浮, 直至破水而出。
  刹那, 月光淌满海面。
  衡星缓缓睁开眼, 他摸了把脸, 满手的湿润,不是海水。
  耳畔传来均匀的呼吸声,好似潮汐规律的起伏。
  越朗将他抱在怀里,头枕在肩膀上,呼吸拂在面颊脖颈间。
  他毛茸茸的头发蹭着眼睑, 衡星忍不住眯了眯眼睛,思绪渐渐回拢。
  下午, 衡舟死了, 他捅破了人生中两层窗户纸, 走出医院时遇到匆匆赶来的越朗。
  后面他就不记得了。
  也不记得晚霞是什么颜色了。
  越朗应该是把自己带回旅馆,然后留在这里了。
  脸上湿漉漉的,眼睛还有些浮肿, 衡星想去洗把脸。
  他只动了一下,越朗立刻睁开眼,强壮有力的手臂揽住他的腰:“你醒了?”
  “嗯。”衡星坐起来,“让我去洗个脸。”
  越朗没松手, 语气紧张:“你好点了吗?”
  下午衡星的电话打不通时,他就拿上车钥匙准备出门了,心里挂念着衡星,担忧无比。接到越昭的电话后,他大脑一片空白,衣服都没来得及换,穿着单薄的衬衣冲进冬雨里。
  衡星上了车就一言不发,任凭自己问什么,嘴巴一直紧紧抿着,只用力地拉着他的手。
  最后的最后笑着说了他想去看小顶山看晚霞。
  但是半路他就睡着了,几次梦中流泪,越朗没有喊他起来,他将车停在小顶山上,让衡星在晚霞里睡一觉。
  “几点了?”衡星问。
  “11点。”熟悉的时间点,越朗像是肌肉记忆脱口而出,抱紧了衡星,“不准赶我走。”
  衡星在黑暗中发出短促的笑声。
  越朗就是有这样的本领,能很自然而然地让衡星笑出来,能让他的心情变好。
  “我没事。”衡星语气平静了些,“就是头有点疼。”
  人生剧变发生在一天内。
  和衡父衡母对峙的事还历历在目,他昨天走得凑巧,但作为直系亲属,免不了还要去医院或者警局。
  越朗心疼地抚摸他脸上未干的泪,轻声道:“先睡吧好不好?难受就先不想其他的事情了好吗?”
  衡星没回应,只睁着眼看虚空中的黑暗。
  他毫无睡意,说没有任何触动没有任何悲伤是假的,但此时他施展不出任何一种情绪,心里没有任何波动,就像没有血在流淌。
  死掉的是弟弟,溺亡的好像是他。
  “衡星。”
  “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时的情景吗?”
  越朗猝不及防地问,将他从浓稠的情绪中拉出。
  衡星在他颈窝处小幅度点头。
  “不是你借充电器的那晚。”越朗轻轻揉揉他的脑袋,“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另一天,你可能不记得了,但是我一辈子都不会忘的。”
  “给你一个提示啊,抹茶红豆贝果,番茄辣松贝果,除尘车,蛋挞……”
  衡星眼睫微颤,似乎是想起了什么。
  “想起来了吗?”越朗的声音里带了明显的笑意。
  回忆逐渐如相遇那天的阳光一样明朗。
  那是衡星第一次尝试贝果,圆圆滚滚一个圈圈,很是可爱。
  而最重要的是贩卖贝果的小老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