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手掌冰凉，力道却不减，眼见就要在人类脸上留下指痕，半敛着眼眸终于再度开口：“所以我再也不能强迫自己漠视你的脆弱。”
整整一大堆铺垫，就换来这么意味不明的一句话，纪辛无法说话只能焦急得直喘大气。
不论之前还是现在，顾律弛从来都惜字如金，现在这一连串‘表白’道出来就显得十分反常——
所以，他到底是要做什么？！！
周围的黑雾更浓，纪辛的心脏也逐渐被攥得更紧，他一口气阻在胸膛里，更有恐惧加持，脑袋里耳朵里全是顾律弛一声声‘我迷恋你的一切’的回响，覆在脸上的那只手重得像压了座山。
他从来不知道，怪物的告白如此直白、露骨、绝不容抗拒。
......恐怖如斯。
仿佛印证他这个奇怪念头的刹那，纪辛感觉到顾律弛掩住自己口鼻的手也逐渐有雾化的趋势，吸入鼻腔的黑雾，诡异的感受将他整个人逼出冷汗，他不由浑身颤栗。
下一秒钟，他听见顾律弛喑哑的声音落下来：“纪辛，和我融合成一体。”
对方的邀请不容打断，男人的眼神执着到近乎疯狂：“呆在我的身体里，成为我的一部分，人类，我将赐予你永不消亡的灵魂。”
纪辛难以置信地睁眼看他，鼻腔却随着他吸入的黑雾越来越多被腥甜的血气充满了。
这是一种并不比溺水轻松多少的压抑和绝望。
在视线彻底被黑雾笼罩之前，他顾不得喊疼，颅内神经便被牵连进顾律弛的回忆里。
准确的说，是祂和‘顾律弛’两者的记忆。
前者的画面不多，大都是一望无际的沙漠和年复一年的飞沙走石。
只有那些或潜伏或嘶吼的血肉状怪物蠢蠢欲动地埋伏在四周，比起对绝对力量的渴望，更多是忌惮。
再后来，纪辛看到了两支潜入沙漠腹地的队伍，考古队为首的那位正是新婚之夜抛弃他的丈夫——货真价实的顾律弛本人。
他并没看清祂获取‘顾律弛’整副身体的过程，似乎是因为这个过程中产生的巨大痛楚模糊了记忆的完整性，但毫无疑问的是，这样的痛苦导致‘顾律弛’作为人类最为浓烈的情感被无可避免地镌刻进祂最终的意识形态里。
在其中，纪辛看到了自己。
至此，关于顾律弛的壳子里明明换了个人却依然在雨夜中赶赴回家的行为有了确切的动机——这副身体的原主人其实并没有真的在讨厌他。
反而，种种刻意的漠视和躲避纠葛，塑造成近乎别扭的执念。
记忆碎片总是聚焦于......自己那双假装瘸掉的双腿。
看到这里，纪辛苦笑了一声，从来没有预料到被自己一心盼着去死的老公，到临死的一刻心里装着放不下的会是自己。
随着黑雾中的记忆被一点点抽丝剥茧，纪辛感到自己身上的热气也开始不断往外散去，整个人很快就被一股突然腾起的湿冷气息裹挟，浑身上下溢出丝丝缕缕的死气。
难道，真的要和顾律弛‘合二为一’，成为他永远的附属品吗？
纪辛心里堵得发慌，脑子里的思考却从来没有停过，他仔细检索顾律弛记忆的时候冷不防被一抹并不算陌生的剪影吸引住，几乎是同一时间，灵光乍现。
系统！能不能告诉我本世界主角受目前的行动轨迹。
【系统：已经接收到您的问题，由于rw1027任务世界bug尚未修复，主角受行动轨迹也受到对应影响，目前正在前往您所在住处确认任务对象生死结果的途中。】
纪辛追问：预计还需要多少时间？
【系统：获得此信息需要一百点任务积分，请问是否兑换。】
纪辛：......
垃圾系统，不给解决bug也就算了，简直抠门到家了。上次‘肉块怪物’上门兑换一把量子枪才五十点任务积分，现在不过是要个确切时间居然还开始坐地喊价了。
【系统：交易窗口已为您打开，倒计时五、四、三、二——】
眼见转机就在眼前，纪辛咬咬牙选择了确认交易。
虽然到现在，他仍然被困在顾律弛原身的浓雾重眼前一片漆黑，但纪辛心情却明媚了很多——他终于知道应该怎样解开这个死局了。
这一次，纪辛置身于无尽的黑暗，在空旷中听见自己浅浅温柔的声音落下来：“老公，按照咱们的约定就该是我赢了。”
闻言，之前还算温和的黑雾突然躁动起来，低沉的气压像冰棱一样向纪辛袭来，逼得人类哪怕已经感受不到肉身的存在仍因为撕裂的痛感发出闷哼。
他并不打算妥协：“我的要求很简单——”
顾律弛忍不住打断：“人类，不要妄想我会放你离开。”
“其实我愿意，我是说我愿意......以任何方式和你在一起，”纪辛越在紧要关头越是淡定从容，他忍了忍，语气更软：“但是能不能让我以人类的身份再呆够一天，一天之后，我什么都听你的。”
“这次你又想耍什么花招？”
“我......我只是，想和自己人类的身份做最后的道别。虽然我的母亲她势力又刻薄，但她毕竟只有我一个儿子，就算打个电话问声好也行。老公，你能够理解我的对吗？”
顾律弛并没有马上回应他。
“还是说你想让我一直带着遗憾和你一起？”纪辛翁生翁气地继续，心机地加了个期限：“共度接下来无限的岁月？”
顾律弛：.......
他体内的黑雾无声地翻涌着，扇动起深邃的漩涡。
人类的狡猾他不是没有见识过，更何况纪辛连瘸腿都能作假，实在不怎么可信。
“可以吗，老公？”纪辛不信邪地又问了一遍。
等了半天，浓稠的黑雾总算重新凝聚成人形。
不等纪辛满脸惊喜地望向自己‘失而复得’的身体，下一刻就听到顾律弛说：“嗯。”
纪辛看似欣喜的表面下，兴奋和忍耐交替着，无数声音在脑海中跌宕起伏、放肆尖嚣——只要一天以后，只要一天以后......就能逃离顾律弛这种骇人听闻的‘喜欢’和‘掌控’了！
可下一秒，又听顾律弛无比突兀地开口：“不过在此期间，你绝对不能离开我的视线。”
“——我的意思是，不管做什么你都必须和我待在一起。”
纪辛太阳穴刚开始突突直跳，男人眼神飘向主卧：“就从今天晚上睡觉开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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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主角登场
静谧的月光从窗台泄下来，身后是顾律弛清浅到几乎没有的呼吸，再然后是一只禁箍在自己腰上的大手，有一下没一下轻敲睡衣上的纽扣。
纪辛一开始还秉着呼吸敏锐而警觉地感知着周遭的一切，身上的每一寸肌肉却随着渐缓的呼吸逐渐放松下来。
明知道顾律弛的冰冷的视线没有一秒钟从自己身上移开过，纪辛恨恨地偏过头，选择妥协。
虽然他从没想过自己和便宜老公会有躺在同一张床上这天，但当这一刻真的到来的时候，却又让纪辛觉得无比的......奇妙。
借着月光，他可以在墙上看到男人侧躺时线条流畅的身影，甚至可以从这道暗色的倒影上描摹出哪里是好看的锁骨、瘦削的肩胛以及遒劲的腰身。
光是个背影，顾律弛就能让纪辛羡慕到眼红。
可一想到这副姣好的人类躯体里装着是世人未可知的强大生物，是个行径诡异、明明不识情爱却占有欲爆棚的怪物。纪辛的手指不由抓紧了被单。
.....好在，这样提心吊胆的日子过不了多久了。
人类长舒一口气，正尝试闭上双眼，后腰上忽然一烫，还没来得及挣扎，就被顾律弛隔着睡衣摸到两枚精巧的腰窝。
纪辛强忍颤栗，第一反应就是翻身制止：“顾律弛，还能不能让人好好睡觉。”
“你们人类的身体构造很神奇，”男人的声音不冷不淡地从头顶落下来，一本正经地继续：“比如，这两个小坑我的身上就没有。
“......”
这种关于人类身体构造的话题换成任何一个正常男性说出口，纪辛都会毫不犹豫地给对方贴上性。骚。扰的标签，但眼前这个出言露骨却满脸平静的人换成自己名义上的丈夫。
纪辛一个头两个大，不知道是该哭该笑。
也是，顾律弛认知里关于情感的认知大多来自于脖子以下不予上镜的电视剧情节，再来从之前那些看似表白之后‘占有’实为‘吞噬’的邀请着实叫人毛骨悚然。
哪里会有人类愿意舍命陪一个怪兽发疯？
至此，他已经完全确信。
怪物与人类对情感的接收和理解——截然不同。
顾律弛手指隔着睡衣落在纪辛皮肤上的的温度烫得他胸口一闷，纪辛用力将对方的胳膊推开，向上提了提被子：“属于我自己的时间不多了，让我最后睡个好觉，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