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大指了方向就消失不见了,其余人围着梨花,说起这两日经历的事情来。
“益州兵察觉到外人闯入后就着手搜山的事,他们虽然人多,但身型不曾发生变化,压根抓不着我们…”
“我们的箭唰唰唰几下就没了,若非回去捡箭和他们近身动手,我们哪儿会受伤?”
语气轻快,半句不提身上的伤痛不痛。
梨花看着他们涂完药,问道,“铁笼里的人可有造反?”
山里大乱,是他们逃跑的唯一机会了。
“没。”一人将药瓶还给梨花,回道,“估计怕了。”
军中折磨人的手段多的是,那些人在铁笼里待了那么久,约莫知道逃跑的下场。
正说着,探路的罗大仓促的从树上跃下,“不好,益州兵牵着铁笼里的人过来了。”
众人脸色大变,罗四问,“不是被你们支走了吗?”
“怕是其他营的,十九娘,我带你走。”
说着,用力扯断手边的藤蔓,上前束住梨花的腰绑在自己背上,转身与罗四道,“让鲁子他们背你…”
梨花攀着罗大的背被带到树上时,突然淅淅沥沥的下起雨来。
梨花还不曾越过树,心惊胆战的,小声问罗大,“咱们能钻过去吗?”
“不能了。”罗大道,“铁笼里的人就是益州兵的狗,鼻子灵得很,而我们又受了伤,没法避开他们过去。”
他东看西看,熟稔的从这棵树跳到那棵树。
动作敏捷,但树枝晃动的幅度明显比平日大。
这么下去,肯定会暴露,梨花道,“山脚往西有江,我们往江边去。”
江边有暗道,她们可以藏进暗道里。
罗大向身后的人示意,接着便以飞快的速度往山脚去。
不想拖累村里人,她们在一处深凹的山崖边下的山。
雨越来越大,梨花的蓑衣尽数藏在棺材里拿不出来,只能摘了树叶盖在头顶。
江边有片芦苇地,流淌的江水声盖住了雨声。
罗大擦一把脸上的雨水,问梨花,“咱去哪儿?”
“江边有暗道,咱进暗道躲雨。”
赵广安他们从暗道出来乘船离开的,多少会有痕迹。
不知是不是赵广安他们刻意抹除了痕迹,梨花她们找了许久才找到。
暗道口用石头堵着,里面进了水,一进去,脚下哗啦啦的响。
暗道于罗大他们来说太过逼仄,他有些不适应,“益州兵会不会找到这儿来?”
四周封闭,叫人心里不踏实。
罗四和闻五怀里的火折子不能用了,梨花偷偷从棺材里拿了支干燥的火折子吹亮,照着暗道深处道,“咱们往里走些…”
两侧石壁滴答滴答的滴着水,往里几十米,地势渐渐拔高,位置也开阔起来。
不仅如此,四周还堆满了木头和草。
草是起火用的,木头则是长长的一段,上面有人凿出的凹凸。
闻五心情复杂,“村民们想造船。”
那些凹凸估计就是做卯榫用的了。
青葵县的内城河不宽,城里没船,因此梨花没见过船,她问闻五,“用这些木头就能造成船?”
“怕是不能。”罗大在军营待的时间久,见识也多些,“这些只能做木筏。”
这是梨花想做的,她早就想好了,挖了山里的粮食就砍些竹子做竹筏。
“这些木头够吗?”
“不知道。”罗大也不懂怎么做木筏,商量道,“要不找村民问问?”
村长不曾说过暗道有木头可做木筏之事,梨花想了想,让罗四和罗大走一趟。
能弄到图纸最好,不能的话,只能劳烦村民帮忙了。
目前的局势,务必要把粮食运走的。
奈何天不遂人愿,罗大他们回来说村里已经空了,往北没能追到人。
暗道已经燃上了火堆,所有人都坐在火前烤自己的衣衫。
罗四脸色不好,“十九娘,我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村里已经有了逃生的竹筏,造木筏又是为何?
而且兄长的速度何其快,竟没能找到村民们的踪影,难不成他们想岔了?村民们所谓的报仇不是北上而是南下?
村子四面环山,南北皆有益州兵把守,村民们自知不是北边对手,因此只想杀了南边益州兵泄愤?
他道,“村民们怕是凶多吉少。”
南边山里的益州兵喂养难民多日,如今将他们放出来,怕是会杀个片甲不留。
梨花有些后悔,“我该多劝劝村长的。”
当时见村长宁死也要报仇,心意强烈,不忍违背他的志向才没有多劝。
现在想想,蚍蜉撼树,到底不值得。
罗四脱了身上的盔甲,挨着闻五坐下,“十九娘莫自责,于他们而言,或许死生无憾了吧。”
罗大没他那么多感慨,坦诚道,“有朝一日,我也希望自己能那般死去。”
清醒的拿起武器,报复迫害自己的敌人。
“谁说不是呢?”有人附和,“死也要啃对方一块肉,叫他们知道咱老百姓没那么好欺负!”
他们是鱼肉,也是刀俎!
“十九娘,咱还往北去吗?”有人问。
他们这趟是为找人,眼下人还没找到呢。
梨花没有作声,初到益州就经历了这么多事,再往北不知会面临什么。
想到斧头说的话,她道,“官府已进村统计各村民的家人亲戚,估计是为培养嗜血者做准备,我们想找人,就得尽快。”
拖下去,益州拿她们训练嗜血者的作战能力怎么办?
想着,她看向那堆木头,“咱得想法子把木筏做出来。”
原路走出益州是不行了,为今之计,只有走水路。
卯榫结构的木筏即使结实罗大他们也不敢上,他们重,木筏沉了怎么办?
思来想去,决定多砍些竹子,上下将木头绑在中间,多绑两层绝对能浮在水面上。
于是,顾不得雨停罗大就带着人出去砍竹子了,村民们进山,免不了跟益州兵撞上,杀了人,益州兵肯定会回去邀功领赏,是以村里暂时不会有人来了。
绿竹晒后更轻,梨花让他们先别忙着做竹筏,雨停后,她让罗大进山打探一下,还要再进山。
她也不瞒着了,说,“益州兵的军粮藏在山里,我们偷出来带回戎州去。”
对此没人怀疑真假。
天下几州,除了岭南人以人做军粮,其他都是普通人,离不开粮食。
那些粮食能养活许多人,包括云州来的百姓。
粮食挖出来时,罗大惊得说不出话。
生平以来,从未见过这么多粮。
便是闻五都震惊了,“这是益州的军粮?”
那当初军营为何克扣他们的粮?盔甲也滥竽充数?
他抓起半把米放进嘴里,只听咯嘣咯嘣的响。
“是真的米!”
虽然颜色发黄,但没有掺假。
“十九娘如何知道的?”不怪闻五会问,当时狂风大雨,他们一路奔波于此,疲惫不堪,根本没想到附近藏有粮食。
梨花故意卖关子,“你说呢?”
闻五哪儿说得上来,地下不仅有粮食,还有奇珍异宝,局势紧迫,他们只要粮。
背篓和箩筐是村里拿的,一人挑一副担子背个箩筐,精神抖擞的下山。
能者多劳,罗大他们动作快,来回跑了六七趟。
最后一趟回来,罗大脸色有些冷峻,“回来时我在山里溜达了一圈,并未发现搏斗厮杀的痕迹…”
没有痕迹,也就说村民们没碰上益州兵。
不可能啊。
他问梨花,“村民们真的誓死要报仇吗?”
他怀疑村民与益州兵勾结,故意放长线钓大鱼。
他接着问,“三东家他们真的走了?”
怕不是被抓了吧?
梨花明白他的意思,那晚她没有送他们到江边,具体情况如何,她并不知道。
“若有意外,阿耶肯定会留记号…”说着,她举起火把,沿着暗道往村子方向走。
事关重大,闻五和罗四亦步亦趋跟着。
暗道时窄时宽,偶尔看到墙壁上有刮痕,并无异样。
尽头处,是逃生的梯子,上面被稻草泥土封住了上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