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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年惊惶出声,伸手死死地抱住了李澄玉的腰。
  “弗青知道错了,这一切弗青都可以解释,求郡主不要走......”
  他仰着头,眼眶通红地哀求眼前人,近乎声嘶力竭。
  然而李澄玉对此却无动于衷,她面上重又恢复了昔日的散漫,唇角甚至带着一丝笑。
  然而弗青却深切地知晓,这笑并不见得对方有多开心。
  相反......
  “弗青,一开始时,本郡主给过你机会,可都被你无视了。”
  李澄玉的话说得又轻又缓,然而落在青年耳中,不啻为暴雨雷霆:“后来,你又是怎么做的呢?”
  青年瞳孔剧烈地收缩颤动着,面色惨白无比,恐慌与懊悔如张密不透风的大网将他团团包围。
  弗青的呼吸陡然变得艰辛起来。
  原来康安郡主一直都在等自己的坦白。
  可他不仅没有听懂对方的弦外之音,还心存侥幸想要用道具制造幻梦,企图用幻梦中自己的死亡来榨取她的爱意,以达到完成任务的目的......
  然而他分明深知,李澄玉最不喜被人欺骗与利用。
  自己犯了不可饶恕的罪行!
  想到这儿,弗青的泪水夺眶而出,他愈发环紧了面前人的腰身,不顾一切地乞求。
  “郡主,对不起、对不起。”
  晶莹的泪水自青年眼角淙淙滑落,似小溪一般流淌,他语气卑微无比:“您原谅弗青这一次好不好,对不起、对不起......”
  李澄玉轻轻摇了摇头,拉开了对方纠缠在自己腰间的双手,语气冰冷地做出审判。
  “弗青,你让我不高兴了。”
  说罢,李澄玉再不看身后人一眼,转身便要离开。
  谁知下一瞬,身后青年陡然的一声嘶喊,将她重又顿住了脚步。
  “我没时间了!”
  弗青颓唐地跌坐在地上,看着系统面板上仅剩一天的任务截止时间,泣不成声:“任务完不成我就得死,我不得不这么做!”
  闻言,李澄玉拧眉徐徐转过身。
  青年抬眸与她对视,原本阴丽柔情的一双狐狸眼此刻被泪水割得血红一片。
  弗青语气崩溃地开口:“我的确是骗了郡主你,可我也是迫不得已。”
  “我不想伤害你,可我、实在没有办法了......”
  说罢,他好似不堪重负地又低下了头,喉结不住攒动着,企图压下心中翻涌不休的,这些年来积攒的所有委屈与酸楚。
  然而泪水却违背他的本愿,仿佛溃破堤坝的海潮,喷薄而出。
  李澄玉不由地走近了些,问他:“什么任务,谁给你的任务?”
  弗青却哭着摇头,泣不成声,兀自喃喃着:“我也想像成公子、崔公子他们一样生于富贵之家,同郡主永永远远地在一起,可我做不到......”
  “他们等着我去救,我得回去,我必须回去!”
  见弗青一直答非所问,李澄玉彻底失去了耐心,径直蹲下身扣住了对方的手臂。
  同时加重了语气:“他们是谁,为什么要等你去救?”
  几乎是同时,弗青也紧紧反握住了李澄玉的手腕。
  只听朱砂痣缔造系统叮的一声响:“宿主,溯忆喷雾会花费您当前账户的所有剩余积分,确定对女主使用吗?”
  弗青双眸含泪地望着眼前人,沉默半瞬后点头:“确定。”
  几乎是他话音刚落,李澄玉眼前的场景便开始迅速倒退、旋转、扭曲、模糊。
  她禁不住这强烈的视觉冲击,一头栽进了青年的怀中,眼皮像粘了胶般再难睁开。
  就这样,李澄玉被迫沉入了一个长长的梦中,属于弗青的梦......
  繁花楼迎来今年第一场雪时,年仅十岁的小弗青再次被抓了回来,比起上一次出逃,这次在外面多过了三天。
  就差那么一点,他就能跑出偃都城了。
  毫无意外的,他的出逃惹怒了楼里的鸨爹,再次遭到了对方的毒打。
  虽然挨打对于十岁的弗青来说已然是家常便饭,然而这次的鞭笞格外的猛烈。
  “认不认错!”
  “还敢不敢跑了!”
  “说!”
  鸨爹用力甩着手中的皮鞭,满头的金钗美饰都散乱了还不自知。
  小弗青被紧紧地绑在长凳上,身上的衣服早就破烂不堪,露在外面的皮肤更是遍体鳞伤。
  有鲜血顺着凳腿流到地上。
  他疼得近乎昏死过去,却仍固执地不肯低头,像头凶狠的小豹子似的红着眼睛朝敌人嘶吼:“我没错!我才不要待在这里呢,我要去找我娘!”
  “我要去找我爹!”
  几句话听得鸨爹怒火中烧,再次高高扬起了鞭子,歇斯底里地大喊:“你娘爹早死了,住口!住口!”
  与此同时,鞭子如雨点般劈头盖脸地落下,小弗青终于受不住疼哭了起来。
  他一边哭一边仍不顾周围人的劝阻,咬牙切齿地对着鸨爹大骂:“你是个大坏蛋,拐骗小孩的大坏蛋,你一定会遭报应的!”
  “有本事就打死我!”
  自打弗青记事起,他就一直生活在这栋繁花楼里。
  听楼里的叔叔、哥哥们说,他的生父是一个被恩客负了心的伎子。
  他一出生,那伎子便跳河自尽了。
  楼里的其他伎子看他可怜,纷纷求鸨爹收留,于是他就这么被那些人一口米浆一口面糊地喂大了。
  那些伎子们有的吃多了避孕的寒药,有的则反复堕过胎,都没有了生育能力。
  所以他们将弗青当作半个儿子,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会给他留一份儿。
  然而每当弗青追问生自己的那个伎子是谁长什么样子,又是谁负了那个伎子时,他们又是一脸的讳莫如深,支支吾吾地答不上来。
  时间一长,弗青便料定了他们在骗自己。
  自己的生身娘爹,一定还活在这世上。
  大概七岁开始,弗青就动了想要出繁花楼找自己亲生母父的念头,然而还未实施成功,便被楼里的鸨爹,他最害怕也最厌恶的人——风弦,发现了。
  繁花楼的鸨爹风弦,在外对谁都是一副和颜悦色好说话的模样,即便手底下的兄弟不小心得罪了贵客,也能大度地让对方先走自己留下收拾烂摊子。
  楼里的人都佩服他。
  除了弗青。
  因为风弦每每见到他,都恶狠狠地瞪着,仿佛要将他生吞活剥了似的。
  弗青那时还小不过六七岁的样子,心思也单纯,本能地想要讨好对方。
  于是便拿着自己好不容易得来的三颗杏仁糖,鼓起勇气找到了风弦。
  谁知对方在得知他的来意后,竟嗤地发出一声冷笑,不仅狠狠掴了他两掌还踩碎了那些杏仁糖。
  “几颗没人要的糖而已,你能留得住谁?”
  七岁的弗青被打摔在地上,下巴被鸨爹那尖尖的指甲划破,鲜血一直淌到锁骨。
  他对此迷茫又恐惧,在原地捧着碎成了渣滓的杏仁糖哭了许久。
  在弗青记忆里,十三岁之前,鸨爹风弦都对他很不好。
  对方总是打他,高兴时打他、烦心时也打他,陪客喝醉了酒会打他,清醒时睡不着也会打他......
  无论弗青躲到哪里,鸨爹风弦都会很快找到。
  每次找到后,弗青都会遭受一轮毒打,风弦一边打一边还会‘问候’他的母父。
  骂出口的话几近刻薄肮脏。
  “你娘这个衣冠禽兽、人渣、败类,把你那贱屌子爹搞怀孕了就跑!”
  “你爹更是个千人骑、万人胯的贱种,不知羞耻,上赶着求艹,活脱脱一个淫。娃荡夫!”
  “你也是个小贱种,就不该来这世上......”
  所以弗青恨毒了他,百次千次地想要逃离繁花楼。
  可每一次逃出去,短则两日,长则五天,都会被风弦的人给逮回去。
  繁花楼里不缺洒扫的苦力,卖弄风情的男子更是多的是,风弦也从不提等他长大后接客一事。
  所以弗青想不明白对方将自己死困在繁花楼的原因。
  “生在我楼里的东西就是我的,你这崽子皮肉再贱,也不能落入他人之手,死也得死我这儿!”
  某次打累后,风弦捏着鞭子,皮笑肉不笑地这般回他。
  弗青更恨他了。
  终于,在他十三岁那年,风弦死了。
  风弦的死状很不好看,一向光鲜亮丽的他死时是浑身赤裸的,他像是刚被猎户褪完皮的狐狸一样被捆缚着倒掉在房梁上。
  至于他是活活疼死的抑或是窒息死的,弗青就不得而知了。
  因为风弦被抬出来时,浑身青紫,脖子也是以一个奇怪的常人不可能做到的角度弯折着,双眼圆睁到几乎要从眼眶里掉出来。
  给风弦穿衣入殓时,弗青一直盯着他的小腹看,风弦常年节食,所以浑身上下没有一块赘肉,然而他小腹胞宫的位置,却怪异地凸起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