嗓音慵懒, 一点儿都没有被犯上的严肃和不喜。
是调情还是冒犯,两人心里自有定论。
虞以松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松开了垫在夏晗身后那只手。
手是松开了, 可她仍是下意识地把夏晗往前带了两步, 将对方带离冰凉的墙面。
夏晗还想揶揄她两句,便听巨人正色道:“帝君若是不喜, 我现在就把备注改了。”
刚才还盈着笑意的眸子, 霎时变得冰冷。
美人笑得毫无温度,轻声问:“要改成什么?”
“帝君。”
果不其然, 虞以松就是不想再与她以妻妻相称, 只愿以君臣相称。
夏晗捏着她下巴,仰头直勾勾盯她。
低了半头, 气势却完全压过虞以松。
理不直, 气也壮。
她目露不悦,相当明显的不悦, 就好似在说:我不高兴了,你,必须哄我。
但这仅适用于虞以松接招的时候。
巨人不接招,美人便只能唱独角戏。
正如此刻,虞以松只是无奈地回望她,纵容她,却不满足她,也不哄她。
那眼神实在过于清正,不含一丝暧昧,更没有前妻妻间的揶揄闹趣,似乎只是在谈君王和臣子之间的礼仪称呼问题。
夏晗被这无奈的眼神看得无所适从,好似她那些旖旎暧昧都见不得光。
心尖仿佛有酸水咕涌着冒出,她眼神闪躲,狼狈地丢下:“随你。”二字。
只是喉咙像被石头堵着,酸得眼睛都起了雾。
方才玩弄虞以松有多开心,现在就有多难受。
虞以松偏了偏下巴,脱离钳制她的手,温声道:“帝君工作繁忙,彻查当年的事情,就由我来做,臣与帝君分工合作,帝君觉得如何呢?”
嗓音是一如既往的温柔,只是字字句句都往夏晗心上戳着刀。
听到那不含感情的‘臣’字,夏晗更是鼻尖发酸。
“随你。”
还是这两字儿,尾音却带了些哽咽。
虞以松呼吸沉重:“还有帝君和费云在电话里聊的事情,费云已经转述给我了。”
“正如帝君所猜测的,虽然三陆联邦的成立对帝国非常不利,但也有突破点。现阶段,帝国不宜与三陆正面起冲突,尤其是价值观方面。”
她将前两日见到薛冰后的内心想法尽数道出。
这次,帝君没再听不清,也没再问为什么。
清冷眉眼极其寡淡,黑眸也这么淡淡地看向虞以松。
“嗯,帝国这边会加大力度探索外太空,薛冰的话孰真孰假,不消几年便能得知。帝国蛰伏,你也如此,切莫激进。”
虞以松点了点头:“我知道的,只是现在要苦了三陆联邦的巨人,薛冰这孩子必然想方设法压榨她们。”
“你不必内疚,如楼涧这样的,就当是惩罚她当年参与偷走我之事。”
若不是美人声音闷沉,眼尾还带了些红,还真会让人以为这只是君臣之间的对话。
虞以松又补充些许细节,很快把事情讲完。
她似是迫不及待地要把正事儿谈完,然后就要转身走人。
无情又冷漠。
夏晗已经不知道要怎么去挽留这个人了。
那人真的温柔到了骨子里,甚至只是待她一人的温柔。
可偏偏是这样温柔的刀子,才割得她难受,如一寸寸的浅刀剜在她身上,皮肉反反复复被翻开,痛苦又折磨。
“虞以松。”
帝君嗓音极闷。
一只脚踏出门口的人回身,疑惑地望着她,还发出了一声极轻的:“嗯?”
那人唇角衔着淡淡的笑,礼貌又疏离。
她站在光里,夏晗还在昏暗的房间,一明一暗,交割得清清楚楚,好似她们往后的人生。
无言相视,呼吸都变得沉重。
“你,要好好睡觉。”
清冷嗓音带着哑。
虞以松微愣,旋即轻笑应道:“好。”
巨人微微弯腰,行了个标准的礼,而后转身离开。
衣角摩擦空气,带来阵阵青竹香,夏晗嗅着那股令人心安的香气,眼角的泪缓缓淌下。
突如其来的会面,像是两条遥远的线短暂相交,在交点处产生了数不尽的摩擦和花火,而后再默契地各自奔赴前程。
虞以松只把这当作意外,不敢贪恋那人的柔软和温热。
回到三陆后,她认真贯彻了和帝君协商出来的计划。
四平八稳地按万径安排,继续渗透陆议会,又配合薛冰,装出一副极度不喜欢前妻的样子,好让薛冰兢兢业业收并其它大陆。
为此,费云没少打趣她,每每揶揄她时,苍白的脸便会染上许多血色。
演多了,薛冰还真以为母亲很不喜欢母君。
很自然的,薛冰拉着巨人开直播,让她在联邦的公民面前演讲。
这下,神洲人尽皆知,虞以松和夏晗杠上了。
这对曾经的恩爱妻妻,落得个鹬蚌相争公然开撕的下场。
虞以松怕夏晗打电话骂她,更怕前妻趁机撩拨,于是非常有先见之明的在直播前将对方的联系方式通通拉黑。
巨人料事如神,夏晗看完直播后气得饭都吃不下,想骂虞以松,结果被拉黑了根本联系不上。
美人气鼓鼓地带着小狐和猫咪到松树苗地,对着小树苗骂骂咧咧。
小狐都听懂了,她大摇大摆地在母君面前踩坏了一棵小树苗,而后仰着毛茸茸的脑袋向母君邀功。
可怜的小狐,她又哪里懂母君心海底针,于是只能委屈巴巴地睡了三个晚上的地毯。
翌日,帝国战机集合,密密麻麻的战机蜂拥到三陆宫殿上空,舱口统一打开,大喇叭伸出。
帝君对虞君的控诉响彻云霄。
说她和她一起养了个娃,结果分手后虞以松就把小孩丢给她,不闻不问两年多。
夏晗辛辛苦苦带着孩子长大,还要忙政务,结果这孩子竟是随了虞以松的皮,见天儿的破坏她心爱的植物,还不学无术天天追着她的猫儿玩。
简直造孽啊……
字字句句都是帝君痛斥前妻的肺腑之言。
费云边听边笑,清婉面容都带上了几丝血色,她还时不时在虞以松面前点评大喇叭里发出的内容。
“啧,以松姐姐这是你做的?抛妻弃女,真渣啊……”
虞以松:“……”
帝君一定是在报她拉黑的仇。
而这整件事中,不仅夏晗被气着,万径也被气着了。
凭什么这么说她最爱的母亲!?
若不是有母亲替夏晗掩护,夏晗早死在她手里千百回了。
女人双手插在小家伙的后脑勺,腰肢微挺,脚踝交叠抵在千山后腰。
千山若无其事地埋头吸吮,却忽地发现,吸不出了。
断,断了?
可是方才还能喝到甜的呀,怎就突然没了?小妈的份量可没那么少。
千山一通研究捣鼓,结果发现万径是气得胸堵。
她一面温声安抚,一面轻柔地为小妈按摩疏通:“母亲只是和母君在演戏。”
小家伙手法极好,轻轻探着穴位,缓缓推揉……
女人舒服得眼眸涣散,紧了紧腿。
千山感受着侧腰的力度,揉得愈发上心,低声警告。
“也不准再想母亲了。”
“小混蛋……呜,疼。”
“那我轻点儿。”
正房里的窸窸窣窣不为偏殿所知,费云斜倚在软椅,趁着费雨不在,跟虞以松八卦了一嘴。
“诶你知道千山最近老在万径房里睡觉吗?”
“不知道。”
话题终结者。
费云白了这人一眼,暂时忽略头顶那些大骂负心女的声音,跟虞以松分享。
她说话速度极缓,巨人非常有耐心地一个个字听下去。
“我也是最近才发现啊,而且最关键的是,万径不是有两副身体嘛,她只有在用另外一具身体时才会放千山进门。”
她神神秘秘地压低声音:“她们是不是在玩些见不得人的游戏?”
虞以松笑着反问:“你想加入?”
费云:“……”
她指指点点:“万径不好说,但千山一定对她的小妈抱有非分之想。”
虞以松笑得意味深长:“一个巴掌拍不响。”
费云恍然:“啧,万径还有长辈包袱啊。”
两位好友笑笑闹闹。
战机每日定时定点来叫唤,也不耽误费云休息睡觉,费云直呼这前妻还可以继续发展,虞以松无语地瞪了眼这不着边际的老友。
只是,在虞以松重新埋头捏小人儿时,费云眼底闪过一缕不易察觉的怅然。
她的遗愿有二。
一是希望九陆的女儿能够健康顺遂。
二则是虞以松,她也希望虞以松能够健康顺遂。
而这顺遂之中自然就包括情感状态,她希望虞以松的感情也是一片坦途,希望虞以松能与相爱之人厮守到生命无穷的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