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坐了个杀人狂魔,埋伏在墙头的这段时间乌絮连瞌睡也没敢打,硬生生捱到有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从巨树后边的狗洞钻进去。
无需猜测便知那身影正是他们此行要捉的人。
每夜这个时刻,沈三小姐都会屏退负责看守后院的下人,留给“盗”溜进府邸的机会。
从狗洞钻进去后,“盗”四处查看一番,见一如既往没有任何异样,肉眼可见地放松下来,悠然自得地学了几声蛐蛐叫,而后便倚靠在树上静候。
不过这回他却没能等来沈三小姐,反而先候来两名不知从哪窜出来的蒙面人。
乌絮翻下来前,杀扯了一截衣袖上的布料替他蒙住脸,以防出现意外引来后续的麻烦。
沈府来了除他以外的不速之客,“盗”一改方才的松散,正了神色,警惕地看着面前一高一低两人。
“你们是谁?”
仗着面上有遮脸的东西,乌絮耀武扬威得没个收敛,双手叉腰尽显恶霸姿态,恶狠狠地对着“盗”说:
“我们是一位负责惩戒你所做恶行的仙君派来的,束手就擒,乖乖跟着我们走一趟吧!”
第28章 以身犯险
“仙君……?”
“盗”神色怀疑, 背在身后的一手已然凝成团紫色雾气,缭绕着附在二指间夹着的一根银针上,刻意放慢语调拖延时间。
“哪位仙君?我先前与他……可结有恩怨?”
话尾骤然增添一股狠劲, 他趁二人尚做不出反应,手腕使力将浸了毒的银针飞掷出去,直直冲着乌絮面门而去。
银针速度过快,待杀反应过来伸手替小蛟龙抵挡, 时候已然过晚。
此时夜色全然黑了下来, 若非不远庭院里还点着灯,肉眼几近无法捕捉到银针的踪影。
在其贴近眼前的一瞬,察觉到银针对准的目标竟是自己的左眼,乌絮惊了一身冷汗, 下意识抬手去挡。
以方才“盗”掷出的手劲,银针多半会径直穿透小蛟龙细嫩的掌心, 通畅无阻地刺瞎他的眼睛。
可谁知乌絮这抬手一挡,一枚光点倏地扩大, 围绕着他形成一面屏障, 银针撞在上边, 反弹回去。
分明未从眼前蒙着面,看起来年纪不大的少年身上感受到分毫灵力波动,“盗”迅速平稳心神,侧身躲开飞回的银针。
想来应是屈阳舒保护了自己, 只是碍于外人在场不好现身。
乌絮心有余悸地翻看了看自己的手掌,确保没有让银针戳出个小眼, 随后愤怒地瞪着“盗”,骂:
“竟然使阴招!卑鄙无耻!”
自己连小孩儿的拨浪鼓都偷,还在乎名声颜面这等无用的身外之物?
“盗”不置可否, 唇角勾着讥讽的笑意,正欲开口说些什么,却见自己冒着危险偷溜进来,期盼看上一眼的人从庭院的光亮处匆匆赶来。
“……叶生!”沈三小姐神色紧张,提着裙摆跑来这边,怕被府中人发现,压低了声音唤“盗”的姓名,心中满是担忧。
她立在叶生身前,护犊子地伸展开双臂挡着他,望向乌絮二人的眼眸中敌意不掩,生怕他们要对自己的心上人动手。
“你们要对叶生做什么?”
心上人平日里都做了何事,自己再清楚不过,今夜突然到访两位,她实际内心已有猜测——除过让叶生盗窃了重要之物,如今找上门来要讨回去,或是要报复叶生,除过这些,还能想做什么?
决定与叶生在一起,她便早已有面对当下情况的准备,可这一日来得太快,而她对叶生的感情还处于日益加深的时候,此下心中除了慌乱,只余慌乱。
叶生见她衣袖遮盖大半的手颤个不停,无奈地握住她的指尖,想要将她拉到身后。
平常温柔小意、柔情似水的沈三小姐当下却极不好说话,用力甩开他的手,情绪稍有崩溃道:
“我先前就同你说莫要再行那苟且之事,你为何不听?!”
“芙儿……”
叶生低垂着眼帘,凝视着沈芙背影的眼神中尽是愧疚。
他自有意识起,便一直在做这行窃之事,没有任何缘由动机,这样令人心生厌恶的行径像是成了他存在于世的意义,深知不对,却就是要做。
下到清贫百姓,上到达官显贵,他都挨着偷过东西,也从未有愧疚,可如今与沈芙互相表明心意,倒是让他体会到许多不知其滋味的情绪。
近几日沈府因为长女去世忙得不可开交,沈芙人前素来讲究,这些天却是不施粉黛,年轻的面庞满是疲倦。
她是个明事理的人,也知叶生若是不改,自己怎么也护不住他。这时候该做的是让开道,叫他吃足了教训,才懂得收敛。
乌絮光看面相便知这位姑娘是讲得通道理的,按下身旁想要以暴力镇压,强行带走叶生的杀,上前一步,对着沈芙道:
“沈小姐,我们并非想要伤害他,只是有些事需要他前去解决,须得跟着我们走一趟。”
沈芙沉默半晌,一声冷笑:“解决?不断一条胳膊,怕是也解决不了什么吧。”
这可当真是冤枉他了,这等惊世骇俗的可怖手段,乌絮哪来的胆子去断人家一天胳膊。
他连连摆手,竖起三根手指对天发誓:“若我伤你的叶生儿一根寒毛,天打雷劈!”
见他态度诚恳,沈芙方才重新审视起正对着的两名蒙面人,慢慢收敛防备的姿态。
叶生虽是感知不到那名少年的修为,却知晓少年身旁那位绝不是个好惹的人物,正是自知难敌,才会使下三滥的手段。
若当真打起来,最终还是会被迫跟着他们离开,如今既是保证不会伤他,干脆也放弃抵抗,能屈能伸跟着走算了。
他伸手试探着轻轻搭在沈芙的肩膀上,想要说两句好听的话哄慰一二,沈芙却一点面子不给地扭身躲开他的手,冷脸离开了。
悻悻收回手,叶生仍是做出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慢悠悠晃到二人身边。
“要带我去哪儿?”
一切进展得过于顺畅,甚至屈叔仅仅只是在危机时刻保护了下他,仙君分配的任务不足一日便全然由自己完成,乌絮莫名有种极不真实的感觉。
颇为得意忘形,他踱步到墙边:“跟着我走就知道了。”说着便打算上手往上爬,哪知仰头往上一瞧,后知后觉自己与杀一同趴过的位置甚是遥远。
他是如何下来的?
乌絮放下手脚,面朝着白墙回忆起来。
方才叶生现身,情急之下他也顾不得距离地面有多高,起身就往下跳。他只觉身轻如燕,似乎忽略了杀揽在腰间的手臂。
回忆的这一会儿功夫,另外二人已然飞上房顶,低头见要带他们走的乌絮还立在原地,不知思索着什么。
事不关己,叶生挑了挑眉,抱臂站定在原地。
杀沉吟片刻,跳下去抱起乌絮,带着他一并折返。
甫一离开沈府,乌絮便要求杀把自己放下来,轻易完成任务的得意忘形没了大半。
翻墙一事给了他不小打击,冷静下来一想——
说是负责捉拿“杀”、“盗”归案,如今想来自己手无缚鸡之力,怕是对上方才情绪紧绷下的沈三小姐都得掂量掂量,若非有杀的配合,哪会完成的这般轻松?
乌絮翘起来的尾巴耷拉下去,神色恹恹走在前边带路,觉得自己跟在涧山道持着扫帚溜大白鹅没什么差别。
看来向仙君“拜师学艺”须得早日提上历程才是。
得亏此下天色已晚,道上已无人影,否则就他身后跟着两个“铜墙铁壁”,撞见他们都得绕道走。
待他一路赶回客栈,乌迎已然在桌旁坐着喝了不知几盏茶水。
见小蛟龙领着两人推门进来,身后却不见屈阳舒的身影,乌迎搁下茶盏,疑道:“阿絮,你屈叔呢?”
乌絮挺了挺胸膛:“玉珏里睡觉呢!”
乌迎盯着缚鳞珏所在的位置看了会儿,沉默地移开视线,瞧上去情绪依旧不佳。
一挥衣袖,原本两根柱子般矗立在房间内的“杀”、“盗”霎时没了踪影,化作两团光晕隐没于乌迎摆在桌上的盒形法器里。
乌絮新奇地凑上前去,指尖拨弄着法器层层镂空的外壁,问:“其他两个已经在里边了吗?”
“嗯。”乌迎应了声,抬手摘了小蛟龙脖颈上的玉珏,脸色阴沉地出了门。
乌絮有预感屈叔要遭殃,而自己同样难逃一劫,分外识相地没有去触仙君的霉头,而是规规矩矩坐着休养生息。
没一会儿仙君阴沉着脸回来,屈阳舒的身影还未消散,倒立着虚虚让乌迎拿在手里,莫名委屈。
乌絮感觉到仙君视线射过来,知道这是轮到自己了,不待乌迎开口说教,先一步出声道:“仙君我错了。”
方才已在昊苍那儿得知他不在时,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蛟龙都做了什么好事,他若是不好生敲打敲打,乌絮怕是还会得意地问他索要奖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