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这些日子她自以为的拉近二人的关系,自以为的亲近和与众不同……
都是假的。
在他眼底,她到底也是一个可杀可不杀的女。
枯井外的女奴哈哈大笑着,将弩弓更加对准了谢晚飖,“看呐,你这么衷心待他,可这家伙始终冷血不近人情,压根就不值得你去守护,真是没有比你更傻的人了,谢府上上下下都恨不得他死……却唯有你把他视若珍宝。”
谭妙花颤唇,还想辩解:“不……不是的…他并非无情冷血…他其实……”
她还想说什么,可这会儿大脑空白俨然什么也说不出。
“我当然要杀了你为我阿兄报仇。”女奴不再废话,将弩弓对准谢晚飖,抬指准备按动上面的机关。
在那一瞬,谭妙花还是想护住他,可当她准备扑向少年时,却赫然发现身体不能动了。
她似乎被点了穴道,僵硬着不能动。
“谢晚飖!”谭妙花止不住落了泪。
谢晚飖朝她露出了一抹笑容,浅色瞳孔中深深望着她:“如果我死了,你会陪我吗?”
谭妙花张了张嘴,身后弩弓一响后,她腹部一痛。
一口鲜血从她的胸口不断涌出,她似一只破败的蝴蝶在谢晚飖的面前倒下。
鲜血浸染了胸口,似在她的身上开了一朵妖艳到极致的血花。
那一瞬,她看见谢晚飖平静淡漠的脸色出现了裂痕。
耳边响起女奴的笑声,“我知道杀了你也无用,你谢小公子可是最不怕死的……哪能这么简单就让你死……我要让你也体会到痛苦才好!我观察了数日,岂会不知这个女奴对小公子您的重要性!”
“此处地势复杂,待谢府的人找到小公子时,您恐怕也饿死了……在这段时间,你会看着她死去……”
女奴丢下手中的弩弓,转身离开。
枯井中,谢晚飖肢体有些僵硬地碰了碰倒在地上的女孩。
可在他的指尖碰到少女逐渐冰凉的脸颊时,又猛地缩了回来。
他神色如常,唯有眼神异常空洞。
他问:“你……痛吗?”
他其实是知道的,这会很痛,因为此刻,面前生命即将一点点流逝的女子,已经痛到说不出话。
痛到她的口中不断涌出猩红的鲜血。
谭妙花张了张唇,努力从口腔中挤出几个字,“你…听着……”
“你……一定…要……活下去。”
谢晚飖的睫毛颤抖,鸦羽一样纤长月细的睫毛遮盖了他眼底的情绪。
谭妙花最后扯出了一抹笑,安抚他:“别怕……我…告诉你一个……秘密……我还会回来……信我……”
她的话音是断线的珠子骤然落下,原本还带点亮色的瞳孔顷刻间溃散。
此中,再无了她心心念念的人。
谢晚飖坐在尸体旁,一坐便是二日……
他眼前的视线开始模糊,鼻息间全是难闻血腥味。
少女身体流出的血在他眼前凝固冰凉,形成粘稠刺目的血沟。
谢晚飖忽然头痛欲裂,剧烈的饥饿和口渴让他神识溃散。
他终于不受控制,一点一点朝地上的人儿靠近。
像是回归儿童本性那般,谢晚飖将脑袋窝在谭妙花已经冰凉的尸体上,轻轻啄吻她冰凉的耳垂。
很快,他全身缩在少女的尸体旁,握住谭妙花的手,依偎在她耳边,闷声喃喃着:“我…冷了。”
“你给我捂捂吧……就像平日那样。”
冰凉的尸体无法回应他,不知过了多久,谢晚飖的眼角泛红,他朝谭妙花的脖颈上重重一咬。
十日后,谢家人终于找到他们被困在洞穴内的小少爷。
只是前去救人时,那个画面令在场的众人惊悚不已。
小少爷奇异般还活着,可诡异的是,他的手臂死死抱着身旁那具不成人形的尸体。
小少爷安稳地在尸身旁边睡着,像与那具尸身黏为了一体。
他们忐忑地将小少爷叫醒,醒来后的谢晚飖神色古怪,竟当着所有人的面将尸体抱走,无人知晓少爷将尸身抱去了哪儿。
后来,谢晚飖回到府中大病一场,昏迷了二日醒来后,竟也恢复了平常。
如同往日一样,小少爷虽然依旧沉默阴郁,却再也没有往日嗜血的癖好。
他逐渐有了养花的喜好,在院子中的梨花树下养了许多各色特异的花朵。
但似乎,小少爷不再记得谭妙花这个女奴,有时有人提及,谢晚飖也只是淡淡地出了会儿神,随后疑惑地问,“那是谁?”
有人告诉他是个女奴,谢晚飖便淡淡一笑:“一个女奴而已,何故还需要记得。”
府上的家仆在背后感叹道:“也是,就是死了女奴罢了,少爷从不在乎人命,哪里又会在乎一个女奴呢。”
第150章 土匪篇
“寨主, 车马过来了,准备动手吧。”
谭妙花还没从此前身死的记忆里回神,她刚迷迷糊糊有了意识, 耳边就响起嘀嘀咕咕的声音。
她心情有些烦躁地“嗯”了一声。
只听她话音刚落,耳边的声音们便激动起来, “兄弟们动手!”
道路上, 正在行驶的一对车马闻声停下, 迅速拔剑防御。
短短的几十秒时间,两队人已经陷入了不可开交的打斗中。
谭妙花猛然想起现在的新身份,落草为寇的山匪头子!
而现在这幅场面, 陷然是她带领一群土匪们去抢过路的车马。
那她刚才岂不是教唆作恶了!
后知后觉, 谭妙花踉踉跄跄地钻出来, 她拿了一把豁口的破刀,大喊道:“住手!都给我停下!”
可惜,此时土匪们与那个商队打的火热草天, 她的声音很快埋没在刀剑声中。
这队行驶来的车马似乎是个大户人家, 随行手无寸铁的丫鬟们被土匪抓住,不过幸好有几个武功高强的人拼命保护马车内的主人。
不一会儿, 土匪死了大半。
终于, 土匪们肯回头,注意她这个吼了半天嗓子的头子。
“寨主……这…这对方有护卫…怎么办啊?”
谭妙花咬牙道:还能怎么办, 当然是快跑啊!”
都这个时候了, 自然是保命要紧!
她一发话,土匪们迅速收刀向后跑去。
可还未等他们离开, 前方一排雨箭飞过, 迅速射杀了马车队伍的人。
几名黑衣人飞了出来,迅速与车马队的人打作一团。
谭妙花和身下残兵败将的土匪弟兄们大眼瞪小眼, 一时被这场面惊住了。
谭妙花瞪大了眼道:“这…难道我们还有弟兄?”
一个土匪哆嗦道:“没有了,怕是那富人的仇人寻仇来的,老大我们还是快跑吧。”
谭妙花点头道:“快跑!”
可他们还没跑几步,一声爆炸声响起,瞬间将谭妙花和小弟们炸飞。
谭妙花重重摔在地上,闷出一口血两眼一黑昏死过去。
昏迷前,她在心底哀嚎遍野。
这特么……第二条命难道就这样要玩完了?
*
“寨主……寨主!你别死……你死了兄弟们怎么办呐,箩山寨不能没主人啊!”
“寨主啊,你可别吓俺们……”
一口水灌入喉腔,谭妙花被呛醒过来,睁开眼,眼前是很多个放大的汉子脸。
一群络腮胡子的土匪们围在她面前痛哭流涕。
当看到她清醒时,土匪们瞬间喜极而泣。
“我……还活着…这条命还没丢。”谭妙花舒了一口气,问道:“刚刚怎么回事?”
一个小弟道:“许是打不过偷袭的人,那商队竟然扔出炸药,想与咱们一起鱼死网破,幸好咱们跑的快才捡回一条命。”
谭妙花扭头望向身后,满天灰尘渐落,身后一片狼藉。
突然出现的黑衣人连同那队车马的人都全部被炸死,现场极其惨烈。
谭妙花心中一颤,不免替这些人哀叹。
身侧一个土匪忽然笑了起来,谭妙花扭头给了他一个嘴巴子,“你笑什么?”
小土匪捂着脸,委屈道:“老大,这今日不就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嘛,现在这群人都死了……那马车上的东西都归我们了,小的自然高兴。”
谭妙花蹙眉,刚想对这个年轻的小土匪来场教育,可当看见小土匪脖颈上狰狞的伤疤时,她叹息一声。
都是拿命生活的人,在这个杀人不眨眼的时代,她教育不了,也没资格训斥他们。
她看了眼马车上的货物,道:“这些货物拿回去吧……但走前把这些尸体都好好埋葬吧,谁让咱们拿了人家的货。”
土匪们相互看了眼,似乎觉得今日的寨主眼底多了一抹未曾有过的情绪。
谭妙花帮忙抬尸体,在她正欲抬起一个七旬老人的尸体时,那尸体血淋淋的手忽然攥住了她的脚踝。
谭妙花惊了一下,刚想防御却见那活过来的尸体撑着最后一口气,眼中带着濒临死亡前的祈求:“救……我们家……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