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雾微怔，眼角温热，一点冰凉触碰眼角，是楼斜月的手。
“你……”陶雾欲言又止。
楼斜月笑得温情，一只手抓着陶雾，一只手抚着陶雾眼角：“师姐，我都想起来了，其实你也有前世的记忆，对吧？”
陶雾霎时一僵，随即又是久久的激动难言，最终满腔柔情终化作一句：“你别再想不开了。”
陶雾轻绽笑容：“好，都听师姐的。”
西边斜阳未落，渲染漫天彩霞。
风起云动，将见明月。
作者有话说：
以前古早小说不是经常出现炉鼎么，可以理解成炉鼎加傀儡（密文）。所以恶心啊，炉鼎好恶心，以前就觉得这个设定恶心，但确实厉害。——4.6
第18章 月上云霞，常记合欢
烟波飘渺，水色云天，重重山峦交叠，青葱远黛，浓郁山色。在这层层绿叶斑驳间，一柄青色油纸伞融入其中，宛如一色。
一袭绿衣的观蝉似是听见了身后什么动静，略一驻足，等那人靠近。
“师父。”楼斜月小跑几步，追了上来：“您要去哪儿？”
观蝉温和地看着眼前少女，笑：“世界偌大，我已了无牵挂，自是天高路远任我独行。”
楼斜月还是忍不住担心，樱鬼怨气未消，不见得会放过师父。“师父，若是路上遇见故人，你会手下留情吗？”
观蝉垂眸：“你说什么故人？”
楼斜月心一狠，正欲直接说出口。
“观蝉。”不想，身后忽地一道声音飘来，打断了她二人的对话。
“斜月先去吧，我与你师父有话要说。”望鹤自然命令道，语气不容置喙。
楼斜月无法，瞧了瞧观蝉，又敲了敲望鹤，无奈离开。
清风一阵又一阵地拂过树梢，一层又一层的树叶相交，发出连续不断的摩挲声。
望鹤观蝉相望无言，这一瞬，好似时光倒流，记忆回溯，又回到了当年细雨连绵时。
“如今事了，这么多年，前程往事都该放一放了。”许久，望鹤开口：“你我割袍近百年，其中虽是回暖过几年，但到底不如当年少时，推心置腹、信任无间。现下两宗无别事，你的旧恩已报，不如就此同我，重游旧时。”
历经数年，秽土终平，昔日天云宗高位犯下弥天大罪，但终究罪不及弟子，今时今日，天云宗重建，不出意外的，薄芸力压众人成了新一任天云宗掌门。但令楼斜月没想到的是，木菁琴在天云宗重建后，竟然自请脱离，成了一介逍遥散修。
那日，故人重逢，楼斜月看着面容成熟、神情轻柔的木菁琴，惊觉她到底还是活成了当年芳芷仙子的模样。
而她的身边，零零散散跟着数名弟子，都是这些年收养的孤儿，此刻正围着木菁琴嬉笑打闹，细数其数量，却是比前世芳芷仙子所收弟子更多。
“他叫什么？”楼斜月指着年龄最小、一直依偎着木菁琴的一名弟子问到。
木菁琴疲惫地扯出一抹笑，温柔低头，道：“管弦。”
是了，这小孩看着略有些腼腆，但其眼中的光芒却与当年管弦一般无二，璀璨亮眼。
“他以后会管我叫师父，你信不信？”楼斜月玩笑道。
木菁琴也不恼，只道：“那也不错，便宜你了。”
楼斜月走上前，摸了摸管弦的脸颊，难得温柔道：“小家伙，长大了记得来找我。”说着又一次掏出了她那白玉龟，“这是信物。”
小管弦看了看楼斜月，又犹豫地瞧了瞧木菁琴，见木菁琴颔首，兴高采烈地收下了。
“何不现在便收了他，还要烦我给你养徒弟。”木菁琴见管弦拿着白玉龟，左瞧瞧右看看，爱不释手，对楼斜月嗔道。
楼斜月贱兮兮笑着：“木仙子法力无边，肯定是你养合适啊。”
“呵。”木菁琴冷笑一声，转身摆了摆手，带着一群弟子离开了，“后会无期。”
幽冥入口，断壁之上，望着底下深邃碧河，楼斜月一阵恍惚。忽地，身后一阵窸窣，却又忽地怔住。
“师妹？
楼斜月回头：“师兄。”
“你怎么在这儿？”符瑕收起面上忧思，走到楼斜月身旁。
楼斜月笑道：“这话该我问师兄吧。师兄好好的来这儿做什么？别说你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符瑕牵强一笑：“果然什么都瞒不过师妹。不过这也是我的愿望，我和她说好了，将死时前往幽冥，见她最后一面，从此两两相忘、天各一方。”
楼斜月道：“可师兄还活得好好的。”
符瑕道：“只要一心求死，没什么不能的。而且师妹根基被毁，我若求死，你正好可以炼化我的一切，填补己身。”
楼斜月道：“我不需要师兄的修为，也不需要师兄的根基，如今我有伪仙在身，有它将近金丹的修为，再加上归尘宗的各类灵丹妙药，怎么着活个几百年不是问题。”
符瑕无奈一笑：“师妹这是连我最后一点心愿都不愿意满足啊。”
崖壁之下，河水轻溅，打在了一旁自壁面而上的树梢上。
“师兄，其实我知道的不多，听说她是一个凡人？”
闻言，符瑕不知想到了什么，目光眷念：“她是一个凡人，一个再普通不过的采花女，连一个正经的名字都没有，只因为格外擅长栽培樱花，便被周遭邻里唤作小樱。只不过世事无常，她终究还是去世了，临死时，她道，愿在幽冥等我一生，待我将死时，去见她最后一面便可。”
楼斜月道：“可是师兄你该知道的，像我们这样的修士，一旦踏入修行，便是身魂相连，除非一朝成仙，否则这具身体死了灵魂也将消亡，如果是她的话，肯定也不愿意看见你彻底消亡在世间。”
符瑕苦涩地摇摇头：“我想去见她一面，不仅仅是为我，她还有无数世轮回，何必苦等在幽冥，我想让她早点解脱。她没必要为我一个无用之人，浪费自己的数世轮回。”
楼斜月道：“既然师兄是为了叫她早点轮回，不如现在随我去见她一面，待她进入轮回之后，你们还有数不尽的时间。”
符瑕道：“师妹，你错了，凡人轮回后，便是彻底与前尘无关了，届时她不一定是她，我又何必为了自己的一点私心，去扰乱她的生生世世呢？我们只有这最后一面了，见是痛苦，不见更是痛苦。”
听得符瑕此般纠结，楼斜月一时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她确实不懂他们，如果是她和师姐的话，定然不会这般犹犹豫豫。但其中恩怨纠葛到底太多，樱鬼与师父有旧仇，与师兄有旧情，不如破罐破摔，总归天云宗一遭也该叫樱鬼解恨了。当年樱仙教之事，师父一不是主谋，二未得到任何好处，樱鬼不是什么不通情理的鬼，前世那般也不过是为了平息亡魂之怨。若是今遭实在不够解恨，她依旧要去寻师父麻烦，有望鹤真人在旁，她也奈何不了。
综上种种，便是真的叫师兄跟了樱鬼，也不至于出现什么弑师之仇。
堪称完美。
楼斜月如是想着。
“师兄，你接受自己的爱人不是人吗？”楼斜月靠近了几分，目光认真。
符瑕微愣：“师妹莫不是要将小樱引入鬼道？可鬼之根本为惊人欲念，无恨无怨如何成鬼？”
楼斜月一摆手：“师兄啰嗦这干嘛，亡魂成鬼又不是什么稀罕事，到时候，你当你的仙，她当她的鬼，反正都是长生，谁管你们是不是一路。而且她要是真能等你一辈子，还不能说明她对你的爱吗？极强的爱欲，足够她成鬼了。”
符瑕还在犹豫：“可若是失败，不行，这风险太大了。”
楼斜月豪迈拽起符瑕：“失败什么失败，就没有这个可能，师兄你磨磨唧唧的干嘛？”
说罢带着符瑕一跃沉入河中。
“这是一条不归路啊！”符瑕还在喊着。
幽冥河畔，暗光幽微，星萤闪烁，许是察觉到了活人的闯入，稀拉四散的幽魂慢悠悠游聚在了一处，目光懵懂，大抵是在此地徘徊了太久，曾在人间蹉跎过的万般痕迹此刻尽数消磨泯灭。
“我这副模样，以小樱的性子定然是不会来的。”符瑕还在推拒。
楼斜月扯着他游至岸边：“你就那么笃定？”
符瑕道：“你不知道，以小樱的性子，只要我不死，她绝对不会愿意忘记我的。”
楼斜月道：“也没叫她忘记你啊。”
符瑕道：“可她又不知道，按照我们的约定，这一面之后她就该转世投胎了。”
“……”楼斜月忽感疲惫，有的时候真觉得这两货脑子有什么问题，明明都活着好好的，非搞这一套。
“知道了，我的好师兄，你就信我吧，保管叫你余生幸福。”楼斜月将符瑕拖到岸上后，一把定住了他，又掏出一张符晃了晃：“师兄，你哪怕动一下我的符都会有反应，所以不要想着离开，乖乖待着这儿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