账号:
密码:
笔文斋 > 都市言情 > 难泯 > 第62章
  久而久之,虽是面上还过得去,实际却是整个朝廷都被旱情拖得摇摇欲坠。
  “乌和颂要我出钱,买断粮商的存粮。”
  “什么!”赵锦仁难以置信,“买断后干什么,囤着?然后等那些灾民活活饿死吗?”
  殷木槿没有应声,显然乌和颂就是这样打算的。
  “你答应了是吗?”赵锦仁摇头,不敢相信地追问。
  没等回答,他就自顾自说下去:“若你说的不错,他就是影族人,那当年影族灭族,他侥幸存活,肯定怀恨在心,伺机复仇,他蛰伏这么多年,终于等到这个机会。”
  赵锦仁扣住殷木槿的肩膀,痛心疾首:“他驯养小孩为他卖命,又和林清堂合作抢夺皇位,应该就是为了复仇,现如今他能想到断粮的法子,手上却没有足够的银钱,所以计划实施不了;但是你有钱,你若替他做了此事,不就是助纣为虐,和当年先帝一样,视人命为草芥吗!”
  赵锦仁抓着殷木槿的肩膀,试图把这个已经魔怔的人摇醒,可殷木槿只是分外平静地说:“我都清楚。”
  “你知道你还——”赵锦仁感到一阵绝望,最后只能搬出殷木槿最在乎的人,“好,那我问你,那对老夫妇的信,你交给沈玦了吗?你很清楚,这么多年来,沈玦虽替皇帝杀了不少人,但他从不动贫民百姓,对老人小孩,他更是优待。”
  “你觉得,你拿这么多条人命给他换来的解药,他能安心吃下去吗?”
  殷木槿闭了闭眼,他的目光从月亮上撕下来,落在赵锦仁焦躁不已的脸上,他拜托道:“所以,你不要告诉他。”
  第54章 我时常这样看你
  殷木槿赶到沈府,本是想亲眼确定沈玦无恙后便离开,却发现小屋还亮着灯。
  拂晓将至,沈玦竟然还没睡。
  沈玦不是第一次不把身体当回事,说过几次也不见改正,既然这次恰巧被抓了现行,他绝不会再让沈玦轻易忽悠过去。
  怎么着,也得逼个承诺出来。
  殷木槿一边心中盘算一边推开房门,可伴随房门“吱呀”声响起的,还有茶盏刺耳的碎裂声。
  沈玦只着里衣,腰背痛苦的佝偻,膝盖重重磕到地面。
  闻声抬头时,一手不堪重负地撑着桌面,一手死死攥着胸口的衣服,见是他,立马挤了个笑出来:“……忙完了?怎么这么晚了还要跑一趟?”
  殷木槿被他苍白如纸的嘴唇刺得眼睛一痛,快步上前,手臂穿过膝窝把人抱起来,他喉咙干涩:“我若是不过来,怎么抓你现行?”
  沈玦哼唧了声,似是想说话反驳他,可话音经过喉咙就变成了痛吟,于是把双唇闭得紧紧的,只费力抬手,搭上他的肩颈。
  殷木槿来到床边,想让沈玦躺下去,沈玦却摇头,看向床角的木栏。
  殷木槿只好放下他,让沈玦倚着床头坐下。
  殷木槿倒杯温水端过来,递到沈玦嘴边,沈玦就着他的手探着脑袋喝了两口,又偏开头。
  殷木槿把沈玦滑到胸前的头发捋到后面,拿出乌和颂给的解药,碰了碰沈玦被温水润湿的唇:“新药,服下试试。”
  沈玦动了动眼睛,没有听话张口的意思。
  殷木槿愣了愣,对沈玦道:“先吃药,有什么话缓缓再说。”
  沈玦索性偏开头。
  殷木槿没办法,叹了口气,先把药放在桌上。
  沈玦应该是痛狠了,倚着床头也坐不稳当,身体一直往下滑,殷木槿坐过去,扶着沈玦的脑袋歪到自己肩头。
  他倒出赵锦仁先前制出的药丸,喂沈玦吃了一颗,缓了近一刻钟,沈玦身体止不住的疼痛痉挛才消解。
  殷木槿攥着手帕,为沈玦擦去额头又新渗出的冷汗时,被湿津津的手掌握住了手腕。
  “……你同乌和颂做交易了,是不是?”沈玦的声音带着疼痛堪堪缓解后的虚弱,咬字却很清晰,让殷木槿没有误听的余地。
  这时候殷木槿又恨起沈玦的敏锐,他不想应,便反问:“为什么不能是赵锦仁新研制出来的?”
  沈玦挨着他的前襟,虚弱地笑笑,声音带起的微弱震颤毫无阻隔地钻进胸口:“时机不对……”
  沈玦把他帮忙擦汗的手拉下来,垂在两人的腿上,又说:“你若是等天亮了再来找我,再给我,我或许会少点怀疑。”
  殷木槿实在没有办法地笑笑,交待道:“原本是打算明天寻个由头给你的。”
  沈玦也笑,放开他的手,用手指戳戳他的胸口:“关心则乱啊,小石子。”
  殷木槿按住沈玦的手,让他省点力气,又不想听沈玦追问交易内容,就问:“那现在可以吃了吗?”
  沈玦借着他胸膛的力道,缓慢抬头,对上他的视线就弯弯眼睫:“不吃。”
  殷木槿沉了脸色,他嘴角的弧度还没压下去,就被沈玦手动推上来。
  “知道你是为我好,”沈玦讨好地向他笑,笑完就严肃起来同他讲道理,“乌和颂为人阴险狡诈,你不能因为我就轻易失了判断,让他拿捏。”
  把沈玦的手从自己嘴角处扒下来,殷木槿重新冷脸:“他不敢。”
  “行,那再好不过了,”沈玦不同他争辩,“明日我去找小赵大夫,让他试试复刻一颗完整的出来。”
  见殷木槿不赞同,又安慰道:“放心,我一时半会儿死不了。”
  这话一出,殷木槿脸色更差。
  怀中人瘦得骨头快要硌手,脸上的疲累也不是明媚笑意能遮挡得住的,只是两人都十分默契的不提。
  感觉到头顶沾了点重量,殷木槿抬眼,沈玦正轻轻抚拍他的头发:“放心吧,这么多年都过来了,也不差这几天,再说了,我能坚持的时间,远比你知道的要久。”
  殷木槿一时没明白其中意思,但沈玦收手闭嘴,不愿再聊这事。
  正好最痛的时候已经熬过去,他恢复了点儿气力,自己撑着起身,从柜子里取了张画纸递给殷木槿。
  “原本想明日找你再提呢,一时半会儿也睡不着,就先给你看了吧。”沈玦将画纸展开,露出墨色线条勾勒而出的人影。
  “这画的……是你吗?”虽是问句,却没多少不确定。
  但沈玦着实惊讶了。
  他脑袋凑过去,细细端详,画中只有一个单薄执剑的背影,此人孤单笔直的站着,是向远方眺望的模样,可画上无景无物,无从得知他在眺望什么。
  沈玦很疑惑:“怎么看出来的,我还愣了一会儿才意识到画的是我自己呢。”
  “我时常这样看你。”殷木槿音色有些沉。
  “是吗?我还第一次看自己的背影,”沈玦挨着殷木槿坐下,后撤身子,模仿了一下望自己背影的感觉,有点惊讶,“所以你每次从后面看我,我都是这幅样子?”
  “不是,应该说早年间不是……”殷木槿捏着画纸一角,默了默,“年少时你走在我前面,总是一蹦一跳,不会这样。”
  不会哪样?
  不会步履沉重,似扛着千斤重担;也不会力竭虚弱地拖着长剑,踽踽独行。
  只是等他意识到不对时,万般尝试,也找不回从前天真洒脱的人了。
  这些话殷木槿没有说出口,所以沈玦似懂没懂地点点头,看他面色沉重,便不追问,而是指着画纸的右下角的落款,说:“你看这儿。”
  殷木槿目光挪过去。
  沈玦指尖点了点,说:“一般留在此处的落款,不是画作人的名字就是题词,但不管哪一种,我都很确定他不是出自中原人之手。”
  殷木槿拧眉,问:“这画哪来的?”
  沈玦沉默片刻,不知下定了什么决心,问:“你今日带着殷家的令牌吗?”
  问完又反应过来,拍了下自己的脑门:“忘了忘了,我根本就没还给你。”
  沈玦找出那枚令牌,对比上面的字体,没什么表情地向殷木槿求证:“你觉得它们像不像?”
  殷木槿皱着眉头不说话。
  沈玦突然泄气,塌了肩膀,沉默许久。
  房中一早点燃的烛火有些熬不动了,虚弱的火苗和沈玦的身体一样,不堪重负地晃了晃,只是快要倒下的人被及时扶住了,火苗却矮下去,苟延残喘。
  房中的光景昏暗下去,沈玦艰难开口:“你,有没有怀疑过……殿——”
  沈玦顿了顿:“现在的皇帝,是假的?”
  殷木槿掌心一紧,他抹去沈玦额角渗出的冷汗,说:“这画是陛下的?沈玦,你不能单凭这些就妄加揣测。”
  “我刚看到画时,也这样想……”沈玦说。
  从没人规定皇帝的密室里只能放皇帝的东西,虽然这些画极有可能出自对他不只一次表示过爱恋的皇帝之手,但真的不一定,万一是乌和颂的呢?
  他起初也是这样劝慰自己。
  “可是……”
  密室再往下,那个漆黑的水牢,那些不合理却挥之不去的恐惧,还有仿若再来一遍的断指之痛,都在明晃晃的告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