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无年笑而不答,只是弯腰从草地里拾起一朵颜色素净的落花,用指尖揩去上面的灰尘后撩起宁知微的头发,塞到了他的耳后。
宁知微莫名其妙地想起来了一个并不恰当的典故,一时没管住自己的嘴:“……刘姥姥进大观园?”
“你不是刘姥姥。”池无年被这话逗乐了,抱着胳膊觑他,“你是妙玉。”
宁知微愣了一下,扑上去拉他的肩膀,“什么意思?我看起来像尼姑?”
“不是。”池无年揽着他的腰,把黏糊糊挂在自己身上不撒手的人扒拉下去,顺手揉了两把他柔软的头发。“因为我最欣赏她。”
“那你也该给我戴梅花才对,而且还得是孤芳自赏的白梅,”宁知微伸手把耳后的花摘下来,拿在手里把玩,“木槿……这算什么啊,祝我永远坚韧不拔?”
池无年忍着笑,把他乱糟糟的头发捋了两撮下去,道:“那你就冬天再来吧。让这套房子一直陪你,除了暑假,还有寒假。”
两人在花园转了一圈,然后重新回到正门的门庭前,进入室内。
前一次来的时候,虽然装修也已然到了尾声,但有些细枝末节的装饰品都还没安置好,总显得有些空荡荡的。这次推门进来,被悉心布置过的前厅如同一副古色古香的山水图卷撞进眼帘,让宁知微眼前一亮,登时屏住了呼吸。
“这是你送给自己的礼物。”
池无年站在他的旁边,同样抱着欣赏的视线环视着周围的陈设,“我不清楚你们室内设计专业老师的评分标准如何,但我想如果我是评判它的人,一定会打出最高的分数。”
宁知微怔怔,走上前去细细观察被摆到窗边沐浴阳光的椭圆形花梨木博古架,上面层叠放着缝线古朴的书册和小巧玲珑的古玩。
其中摆在最中心的那个他看着眼熟,是凌初玫的珍藏之一,一个冬青釉荷叶纹瓷杯,在明亮的光线下闪烁着温润的光芒,表面上海浪形状的花纹涌动,雅致静谧,美不胜收。
他记得这个瓷杯一直放在凌初玫的收藏室,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宁知微回过头,刚要把管家叫来问一下,不知道什么时候跟在了他身后的对方便抢先一步谄媚地介绍道:
“少爷您还不知道这事吧?那次夫人把我叫过去问话,知道了您打算把这套别墅装修成复古方向,就从自己的藏品里选了几件古董吩咐我带过来,工人们自作主张给摆到了这个架子上。少爷您看,这个位置可还合心意?”
“挺好的。”宁知微有些出神。
如果他没记错,那件瓷杯是南宋时期的物件,至今已经有将近一千年的历史了。厚重年代凝结而成的光华水波浮动,落在眼眸中像一场跨越千年的瀑流。
“很美。”
不知道什么时候,池无年站在了他的身边,由衷地落下赞叹。他上高中的时候是理科生,成绩最好的一门科目是化学,但课余时间会很喜欢去看一些历史或者文学书籍。
眼前这个瓷杯,他记得自己以前曾经在某本博物杂志上看见过,当时隔着照片和纸页便觉得美得令人失语,更遑论眼下实物便这么静静地近距离摆在眼前。
其实有很多事,他都没有告诉宁知微。比如在接别墅装修的这个活计之前,他在以前的那些工作里常常忙的脚不沾地,不可能像现在一样挤出谈恋爱的时间,陪宁知微大白天在某条安静的小道上从起点散步到尽头。
他曾经是个连博物馆都没有时间踏足的人,但现在却能伸手触摸以往只能隔着玻璃远远看上一眼的、价值连城的古董文物。
这一切,都是宁知微带给他的。但也正因如此,他不能跟着对方一起,除了头脑一热之下炽烈如火的爱意之外,什么都撒手不顾。
“这次凌初玫女士倒是挺大方。”宁知微欣赏够了,转过身拍拍池无年的肩膀,“想什么呢,小池师傅?走了,去楼上看看。”
池无年回过神,后知后觉地咂摸出这个称呼里有点调侃的味道,忍不住莞尔一笑:“那么宁老板,这个月的工资什么时候打到小池师傅的户头上?”
宁知微背着手笑而不答,带着他爬上一段曲折环绕的实木楼梯,经过图案古朴的雕花扶手,甩开管家上到二楼。
环视了周围一圈,看见没有别人跟上来,宁知微这才拉着池无年的胳膊让他俯下身来,在对方耳边不怀好意地小声调笑——每次他这么说话,声音都像是轻飘飘的羽毛,挠在池无年耳蜗上,无论是生理还是心理都让人觉得发痒。
“宁老板这个月生意不景气,没钱发工资,不知道小池师傅接不接受肉偿?”
第46章 必修课
池无年眸子暗了下去,揽着宁知微的腰闪身进了楼梯口的一间卧室,右手在身后轻轻将锁扣拨下,“咔哒”一声给房间落了锁。
他把脸埋在宁知微颈侧,呼出的热气让对方觉得发痒,开始仰着头往后躲。“怎么肉偿?宁老板没有个大致的计划么?”
宁知微推着他的肩膀,一开始一直以为两人的动作属于“玩闹”的范畴。但当五秒钟之后池无年抬起头来,露出那双潮水涌动的眼睛,他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回来自己这回好像玩大了。
“你确定……要在这?”他停止了挣扎,有点心虚地眨巴了一下眼睛,垂死挣扎地为自己寻求脱身之法:“管、管家还在楼下,如果听到声音肯定会上楼来看的。”
池无年用一下深过一下的深吻堵他的嘴唇,直到把宁知微亲的迷迷糊糊、理智防线也慢慢土崩瓦解,他才没安好心地轻声给出回答:
“那你叫小声点,别让他听见不就好了。”
宁知微被池无年抱到被子上,光裸的后背接触到在夏日里仍然冰凉的蚕丝被套,冷得瑟缩了一下,下意识挺身和对方更为紧密地贴在一起。
池无年被他的动作取悦了,放轻了动作,一面握紧了对方纤细的手腕手腕一面伏在他耳边低语:“睁眼看看,对面的柜子是我亲手打的,把你抱到上面去怎么样?”
宁知微头脑昏沉,嘴唇有点肿,还被长长散乱下来的刘海挡了眼睛,好一会儿才理解他的话,努力睁开眼睛看了一眼对面的柜子,然后有气无力地摇了摇头,小声嘀咕:
“不要……不要柜子。上次在你家那个,腰淤青了一个周才好……硌得慌。”
他话说得颠三倒四,但池无年却理解了他的意思,有些怜惜地把手覆到他腰侧的皮肤上,滚烫的指腹接触微凉的皮肤,热度把宁知微烫得哆嗦了一下。
两人正在沉浸其中,池无年耳边却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倾轧过木质楼梯的嘎吱声。他停下动作,侧耳倾听了一阵,然后俯下身在宁知微耳边和他咬耳朵:“嘘,别出声,管家上来了。”
宁知微反应了片刻才意识到这话是什么意思,然后猛地瞪大了眼睛,池无年能很明显地感觉到他浑身上下的皮肤登时绷紧了。
门外,管家迟缓中带着点迟疑的脚步登上楼梯,来到他们这一层的走廊上。过了几秒,脚步停在门口,然后门上响起沉重的“笃笃”敲门声。
“少爷,你在里面吗?”
宁知微有些失焦的眼神盯着那块危险的门板,明明以他的伶牙俐齿,平日里根本不消多想就能随口给出一个天衣无缝的理由。然而此时此刻两人的身体如此贴近,池无年炽热的呼吸就打在脸侧,他一个紧张,竟然一时间大脑一片空白。
“少爷?”管家有些不确定地又喊了一声。宁知微一开始想就这么装死不出声,但转念一想,管家亲眼看着他们两个上了楼,把别的房间都找一遍之后迟早还会回到门外来。
就在他紧张得几乎要失声之际,池无年实在是受不了他在情绪作用下越来越紧张,没办法只能无奈地主动出声道:
“在这,他有点不舒服,去卫生间了。”
门板那头,管家的声音顿了一顿,也不知是信了还是没信,但总算消停下来,顿了片刻才僵硬地道:“哦,那小池啊,你一会让少爷给太太回个电话,刚才她联系我来找他。”
池无年“嗯”了一声,算是答应,然后两人便听见脚步声渐渐远去,直至听不见了。
耳边的声音彻底消失,池无年这才“嘶”了一声,忍无可忍地俯下身在宁知微光滑白皙的肩头咬了一口:“放松点,小祖宗。”
宁知微也觉得自己方才表现得好没出息,耳朵登时红了,但仍然强撑着不肯承认,抬手就着对方来咬他肩膀的姿势不轻不重地在他脑袋上来了一巴掌:“滚,下次再答应你这种无理要求我就是狗。”
宁知微低低笑了一声,没反驳,只是寻到对方微微红肿的嘴唇再次吻了上去。
由于方才听见凌初玫在找自己,料想是发生了什么事,宁知微没有允许他纠缠太久,做过一次之后就草草清理了事,套上衣服开门走了出去。
“池无年,我以前真是小看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