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是不敢收,只是觉得没必要。
肖在渝并不气馁,笑了笑,从大盒子里又拿出另一个小小的丝绒盒子:“这个送你,这个总用得上。”
看盒子上的logo蒋宜周就猜出这东西不便宜了,打开之后,里面是一支腕表,黑色皮革表带,黑色表盘,浅金色的指针和刻度,倒是并不张扬。
又是一个贵重的礼物。
“这个你可不能拒绝。”肖在渝的目光落在蒋宜周光滑的手腕上,“我是看你平时看时间不方便,所以特地给你买的。”
蒋宜周确实需要一支手表,同时也不好再次拒绝肖在渝让双方都难堪。
对方这眼巴巴送上礼物的样子,不知怎么的,就让蒋宜周想起,之前从镇上给吾掠带礼物,也是一样一样地捧出来,看到吾掠露出笑容他就很开心。
“好,我收下了,谢谢。”
这个人情他以后找机会还就是。
肖在渝又拿起旁边的乐高盒子:“既然你不愿意收这个,那以后有时间的话就来陪我一起拼,行吗?”
看在他不远千里为他寻找礼物的份上,蒋宜周答应了。
在他们说话的时候,村尾的方向传来响亮不绝的爆竹声,以及敲锣打鼓的喧闹声。
看来是祭祖仪式开始了。
肖在渝索性拆开那盒黑珍珠号的乐高,和蒋宜周一起开始拼装。
这房间里安静凉爽,坐在地毯上很舒适,但拼了一个多小时,估摸着那边的仪式已经结束,蒋宜周就想去找吾掠。
“脖子痛,眼睛也累。”他揉了揉后颈,“我们去祠堂那边看看吧。”
肖在渝依着他,乐高堆在地上也不收,两人一起换好鞋,步行去祠堂。
平时不觉得,但从空调房出来就突然变得格外热。蒋宜周专门挑阴凉的地方走,肖在渝跟在他身后。
突然,肖在渝笑了一声。
这笑声里带着一丝明显的愉悦,蒋宜周狐疑地回头:“笑什么?”
肖在渝指着地上的影子:“你看。”
夕阳西下,两人的身影大半部分被房屋遮挡,只有脑袋被漫过屋顶的斜阳投射出一小片阴影。
“像不像两只小乌龟在屋顶上爬?”
确实挺像的。
蒋宜周也忍不住笑了,调侃道:“没想到你还挺有童趣。”
肖在渝理所当然道:“因为和你在一起我很开心啊。”
蒋宜周表情空白了一秒,笑容不由自主地淡了。
第50章
虽然一开始对肖在渝有气,但对方一直追着他惯着他,作为一个有基本道德底线的人,蒋宜周不想耽误对方的时间和精力,打算找个时间和肖在渝说清楚,最好劝他早点回去。
这乡下待得再舒服,终究不方便,何况这也不是肖在渝的家乡。
不过这段时间以来,蒋宜周算是彻底明白为什么肖在渝一个华裔,能在美国学生圈子里那么受欢迎了。
如果对每一任男朋友都这么真诚投入的话,那些漂亮男孩不被他勾得怦然心动才怪。
“你待会儿低调点,小心被人看上,掳上门做女婿。”蒋宜周嘴角噙着一丝坏笑恐吓道。
这话虽然夸张,但据吾水珍说,最近关于肖在渝的议论可不少,有钱,又帅,哪个丈母娘不喜欢?
“那你也要低调。”肖在渝高高兴兴地和他并肩走在一起,“咱俩坐在一块儿,一起低调。”
边走边聊,很快就到了祠堂外。
不同于以往的安静,今天的吾家祠堂几乎称得上热闹非凡。
摆席的桌椅全都铺着红布,流水般摆到了祠堂外的大樟树下,大半个村子的人都聚集在了这儿,每一秒都有许多人进进出出。
空气中弥漫着未散的硝烟味,地上遍布大红色的爆竹壳,门口的竹竿上还垂挂着两串长度及地的鞭炮,十分喜庆。
找不到吾掠和吾水珍的身影,周围都是陌生人,蒋宜周和肖在渝就像两个误入古代片场的现代人,只觉得手脚都没地方放。旁人还时不时投来打量的视线,交头接耳的议论,以及听不懂内容的陌生方言,更是加重了这种尴尬。
“我们……先去找我哥。”蒋宜周故作镇定,“他肯定在祠堂里。”
“好、好的。”
虽然肖在渝自小就习惯了被人看,赛马、帆船、篮球,什么时候不被人眼神热烈地注视着?
但那也仅限于帅哥美女,如今被一个个皮肤黝黑的村民盯着,他也难得感到浑身不自在。
两人几乎同手同脚地进了祠堂,却发现院子里比外面更热闹,热闹得根本没人搭理他俩。
大殿正门口摆着一大张供桌,上面供着新鲜瓜果,和一整只系着红绸缎的烤乳猪,两边地上各摆一个大香炉,插着和人差不多高的高香,腾起袅袅白烟。
院子右边是用泥巴和石头现垒的灶台,此刻正燃着熊熊柴火,大锅中烧着滚烫开水,旁边搭着两大张长条木桌,一群男人正热火朝天地切菜洗菜。
院子另一边则摆着张四方桌,七八个老头正神色郑重地商议着什么。
肖在渝拉了拉蒋宜周:“宜周,要不,我们还是去外面吧。”
蒋宜周也有点后悔进来了,或者说,他都后悔来了,在家自己泡个面吃不香吗?
两人正准备原路退出去,在门口恰好就遇上了正准备往里走的吾水珍。
“你俩来了?”她神色一松,因为特殊的日子也难得一脸喜气洋洋,“外面的桌子随便坐就行,还有大概一个小时就开餐。”
现在“随便坐”这三个字对蒋肖二人才是最难的考验。
见他面露尴尬,吾水珍反应过来,嘲笑道:“你是不是怕生人啊?”不等蒋宜周反驳,她扭头就朝外面走,“来,我给你俩找座位。”
她边走边目光巡视着周围,很快就锁定了目标,走到一张桌子前,声音嘹亮地问:“忠婶,你们这一桌没坐满吧?”
这张桌子10个人的席位,目前坐了两个老太太和三个孩子,其中就有忠婶带着自家的小孙子。
看到她身后的肖在渝,忠婶露出笑容,口音很重地说道:“没坐满没坐满,还多的是位置。小肖啊,你也来吃饭?”
肖在渝拘谨地点点头。
吾水珍对两人道:“好了,待会儿你俩就坐这儿。我还有事,先走了。”
说完,深藏功与名,回祠堂去了。
旁边另一个老太太和忠婶打听着肖在渝,忠婶热情洋溢地介绍着,肖在渝唯有尴尬地点头、微笑。
这场面实在令人脚趾扣地,蒋宜周坐不住,唯恐这把火烧到自己身上,机智地对肖在渝道:“你守着这两个位置,我去找我哥。”
说完,也不等肖在渝拒绝,一阵烟似的迅速溜走。
祠堂里人来人往,不仅找不到吾掠的身影,连刚才的吾水珍也不见了。蒋宜周差点挡了扛东西的人,连忙让到一边。
他左右张望,到处都是陌生人,只好穿过院子,不知跟多少个人说了声“借过”,终于来到了以往吾掠休息的小房间。
然而这个房间也变了模样,原先午睡的那张小竹床已经不见了,现下摆了好几张圆凳,案桌前吾舅舅正边抽烟边写着什么单子,旁边坐着两个男人,吾水珍则站在一边。
蒋宜周还未走到门口,就听见了两人的说话声。
“妈怎么突然说不来吃饭了?”
是吾水珍的声音,说的是普通话。
或许是不想在另两个男人面前失礼,吾舅舅回的也是普通话:“这两个是从福建那边回来的叔叔,你叫人。”
等吾水珍喊了叔叔后,吾舅舅道:“你小姨和你小姨夫又干架了,刚过来哭,你妈得陪她。你吃完饭也赶紧回家,招待你小姨。”
吾水珍道:“我才不去。去了小姨肯定要给我介绍对象,没意思。”
吾舅舅道:“你这个年纪,旁人给你介绍对象是好意。你不会看上小蒋的朋友了吧?长得就很不安分的样子,你居然还把人带来吃席。”
吾水珍道:“人家有喜欢的人了。他是蒋宜周的朋友,我才把人叫来的。”
吾舅舅抽了口烟,道:“他跟吾掠又没什么关系。”
旁边两个男人中的一个带着闽南腔问:“吾掠?是那个小孩吗?”
“是啊。”吾舅舅叹气,“上个月,那边的儿子突然找来了,比他小六岁。我们吾家的孩子都是实心眼,他把那个弟弟照顾得比一个妈生的亲兄弟还用心。”
吾水珍插嘴道:“总归是同一个爸爸。蒋宜周对我哥也还好啦。”
“你懂什么。”吾舅舅没好气地斥道,“你哥这些年多可怜,你忘了?人家在大城市当官家子弟,享了二十多年的福,你哥呢,什么都没有。要不是有我们这些亲人,他早就下地去见阎王了。好不容易长大到现在,竟然还要反过来照顾那个便宜弟弟。我把那小子带回来,也就是看他傻乎乎没什么心眼,等以后姓周的死了,那个家还能给你哥分点东西。谁知道你和你哥,一个比一个傻。人家什么都没付出,你们就一个个上赶着照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