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表情认真不似作假,看得季时瑜怔了怔。
季时瑜莞尔一笑:“我会向她介绍你的,你简单说两句就好。”
闻言,蒋明铖不悦地瞪了他一眼,像是十分不满他的敷衍和草率。
“怎么能简单说两句。”他急切地说,“她不放心把你交给我怎么办?”
季时瑜觉得他这副样子有点好玩,故意逗他:“还能怎么办,我们已经在一起了,她总不能给我托梦让我们分手吧?”
蒋明铖脸色骤变,似乎觉得这种情况很有可能发生,在心中更加虔诚地措辞。
***
季悦桐的照片在墓碑上,十年如一日,仿佛她从未老去。
两人合力把墓碑一周清理干净,然后季时瑜主动牵起蒋明铖的手,触碰到他一片湿润的掌心,笑着和他十指交扣。
他将自己和蒋明铖走到一起的故事简单地讲述给季悦桐听,语调悠长娓娓道来。
“虽然alpha和beta似乎不那么般配,但我们都不在乎。”
“……和他在一起我很幸福,我们会一直幸福下去的。”
话音刚落,一阵风起,轻轻拂过他额间的发丝。
季时瑜怔愣片刻,眼眶突然红了一圈。
这阵风就像是母亲的掌心温柔地摸了摸他的额头,回应他的碎碎念:“你是真的幸福就好。”
安静了许久的蒋明铖忽然松开他的手,脊背挺得直直的,跪在碑前。膝盖接触地面发出“咚”的一声,震荡进季时瑜的心湖。
蒋明铖嗓音沙哑,表情坚毅,冷冽的气质被阳光削弱了几分,他对着季悦桐的墓碑真挚地说:“伯母你好,我是蒋明铖,我从十几岁喜欢他到现在,未来的几十年我会一如既往地爱他、对他好。”他说到这儿停顿了一下,抬起眼皮瞥了一眼季时瑜,把剩下的小作文都藏在心里,悄悄说给丈母娘听。
季时瑜就这么眼睁睁地看他闭上眼,然后一动不动,维持着下跪的姿势至少五六分钟才把心里所有想说的话都说完。
直到他睁眼,季时瑜无奈地问:“说完了?”
蒋明铖矜持地“嗯”了一声,拍拍身子站起来说:“全都说完了。”
“你这是措辞了一篇八百字……不对,一千五百字的大作文吗?”
蒋明铖没搭理他,他就继续追问:“你都跟我妈妈说什么了?”
“我跟她打你的小报告了,你信吗。”蒋明铖这话说得坦坦荡荡,季时瑜都不知道到底该不该相信了。
“打我什么小报告?”
两人沿着石路走向出口,季时瑜得不到回应,心急地挡在他面前:“快说。”
蒋明铖微微歪头,得意洋洋地说:“不告诉你,这是我和伯母的秘密。”
“真小气,不说就算了。”季时瑜白了他一眼,走到车前,蒋明铖非常自觉地拉开车门把季时瑜请进副驾驶,自己绕了半圈回到驾驶位。
蒋明铖似乎很喜欢看他吃瘪的样子,嘴角含着淡淡的笑意欣赏了一会儿。
“为什么会进娱乐圈?”他忽然问。
话题转变得太突然,季时瑜在片刻茫然之后,坦诚地说:“因为我想要钱。”
“有钱了就可以做腺体移植手术了。”现在回想起来,季时瑜也为自己当时这个念头感到胆战心惊。那时候他才多大啊,就勇敢地为这个成功率极低的手术迈出第一步,也好在他遇到的都是好人,没有仗着他年纪小什么都不懂就在合约上耍心眼。
“不过现在呢,就纯粹是不想让我的粉丝失望。”季时瑜不可避免地想到了那位老粉。在他还是小透明的时候,正是因为有这样的粉丝鼓励他,他才能坚持走到现在。
蒋明铖安静地听他说话,目光一刻都没有从他的身上离开过。
直到他说完最后一句话,蒋明铖拥住他:“其实我知道你进入娱乐圈之后,我很害怕。我的那个当第三者的母亲,就是在网暴之后自杀的。”
哪怕他不往后说,季时瑜都知道他想表达什么。
或许他接手天王星也有一部分原因在此,背靠一家强大的娱乐公司,能掌控舆论的方向,就是季时瑜最大的靠山。
可季时瑜并不在乎这些。
“你放心吧,如果真的有这么一天,我也不会因为那些素未谋面的网友的恶言相向结束自己的生命,一想到还有你、还有粉丝、还有一起并肩作战的伙伴和圈内的朋友,无论如何我都会好好活下去的。”
***
季时瑜在出发去剧组之前把手写信交给了蒋明铖,还一脸正色地对他说:“明天晚上才能打开,如果你提前打开……”他想了想,实在不知道能用什么威胁他,只能说:“你就一个月别碰我。”
蒋明铖反复看了好几遍这个信封,点头答应了。
新戏的取景地位置比较偏僻,几乎可以说是深山老林,信号很差,导演也极力抵制代拍行为。
季时瑜让他明天再看的主要原因就在此。
这封信里写了太多他从高中起到现在的心事,写的时候他就在想会不会太矫揉做作,但又忍不住想让读信的人了解完整的他,所以没有做任何删减。这导致他读完之后自己都会面红耳赤,他无法想象蒋明铖读完这封信是什么样的表情,所以只能选择逃避。
接着拍戏的名头,先躲他十天半个月。
第二天晚上,季时瑜顺利进组,他提前告知了蒋明铖这里的信号不太好,不能跟他打视频,并且特意提醒他最近戏份排得很满,剧组不接受探班。
在拍夜戏之前他看了一眼手机,蒋明铖只发了两条消息。
一张照片是他写的信,上面的字迹被类似于泪水的水痕洇湿了好几块。
另一条消息则是非常短但充斥着蒋明铖怒意的一句话:季时瑜,让我看完这些,又不让我见你是吧,算你狠。
***
连续一段时间十几个小时的高强度拍摄令季时瑜很是疲惫,哪怕回酒店和蒋明铖打视频也总是没说几句话他就睡着了。
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没有提起那封信,季时瑜不想提是因为他觉得有些难以启齿,至于蒋明铖是为什么,他不得而知。
三个月后季时瑜的戏份全部杀青,正好赶上春暖花开。
蒋明铖又一次带着他去海滨城市旅游,与上一次不同的是,这次蒋明铖提议季时瑜一起去跳伞。
在跳伞之前有教练对他讲一些基础知识,季时瑜不恐高,对没有尝试过的挑战也抱有一丝新鲜感,他甚至有点跃跃欲试。
只是当他坐进小飞机里,看到教练帮他和蒋明铖调整装备的时候,一股不好的念头油然而生。
“等等,不是我们一人一个教练吗?”
蒋明铖扯出一个笑容,在季时瑜看来有些阴森:“我带你跳。”
季时瑜双腿发软:“你……”
“我有跳伞证,这三个月也经常练习。”蒋明铖刻意在“三个月”这几个字上加重了读音,他隐约听出一丝咬牙切齿,“放心吧,不会让你跟我殉情的。”
季时瑜恶狠狠地剜了他一眼:“你再胡说八道试试。”
几千米的高度,舱门打开的那一瞬间,季时瑜只觉得很冷很冷。
季时瑜张开手臂紧紧贴着蒋明铖,他以为自己会感到害怕,可奇怪的是当他们的身体在空中坠落时,他竟然有一种很痛快的感觉。
绑在身上的带子很紧,空气也很稀薄,哪怕他非常用力的呼吸也依旧感觉脑袋是闷闷的。
开伞的时候,季时瑜终于放声尖叫,哪怕他知道这样可能不太好看。
蒋明铖对他竖起大拇指,然后贴在他的耳边,大声地喊道:“季时瑜!你愿不愿意跟我结婚!”
“你说什么?我听不清!”
下落的速度虽然变慢了,但喧嚣的风声依旧充斥着他的耳膜,他只能隐约听到蒋明铖喊了他的名字。
“你说——我、愿、意。”蒋明铖抬高嗓音,声音几乎快要撕裂。
这一次,季时瑜听清楚了。
蒋明铖带着他在空中慢慢转了几圈,他感觉脑袋发晕,来不及思考到底是愿意什么,就本能地重复他说的话:
“我愿意。”
季时瑜等了很久都没等到他再次开口。
直到季时瑜的双脚触碰到地面,他才发觉自己早已腿软,身子直直向前扑,被蒋明铖眼疾手快地揽住腰肢。
他的心跳很快很快。
在空中的时候季时瑜甚至感觉不到自己的心脏是否还在跳动。
“你刚才,说什么?”季时瑜喘着粗气问道。
蒋明铖帮他摘下护目镜,碰了碰护目镜在脸上留下的痕迹,沿着那一圈痕迹缓缓向下挪动。
他的手在季时瑜的唇上停留的时间最长,看着季时瑜发白的嘴唇,他没忍住轻轻吻了一下。
季时瑜想推开他追问,却被他捉住手掌。
随后,季时瑜感觉一个冰凉的指环套在了自己的中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