账号:
密码:
笔文斋 > 穿越重生 > 青梅暖 > 第37章
  月光穿过窗棂,在青砖地上铺开细碎的银斑。明烛第三次调整药汤的温度,陶罐里的液体泛着奇特的青金色,散发出忍冬与白芨混合的苦香。
  "再加一滴晨露。"清鸢的声音从绣架那边传来。她右腿伸直搁在软垫上,十二根金针在烛光下排成扇形,最细的那根正穿在她指间,针尖闪着寒光。
  明烛将药汤舀进瓷碗,碗底沉积的药材渣滓形成奇特的叶脉纹路。她抬头时,看见清鸢正对着烛火检查丝线,睫毛在脸上投下细密的阴影,像是绣品上的针脚。
  "真要试那个穴位?"明烛递过药碗,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碗沿。药汤表面映出她晃动的倒影,与清鸢的侧脸重叠在一起。
  清鸢接过药碗一饮而尽,喉结滚动间锁骨上的兰花纹身微微起伏。她放下碗时,碗底残留的药渣形成一个模糊的"兰"字。
  "《百草纹》第七幅。"清鸢展开素绢,上面绣着株草药,叶片间用金线标着几个穴位,"足三里配阳陵泉..."她的指尖顺着绢面上的经络移动,"或许能缓解筋肉挛缩。"
  明烛的掌心出了汗。她看着清鸢拿起最细的金针,对着烛火消毒,针尖渐渐烧成暗红色。当针尖即将刺入皮肤时,明烛突然抓住她的手腕:"我来。"
  清鸢的腕骨在她掌心轻轻跳动。烛光下,她琥珀色的瞳孔微微扩大,倒映着明烛紧绷的脸。最终她松开手指,金针落入明烛掌心。
  "在这里。"明烛的指尖轻按在清鸢右腿的足三里穴上。多年的残疾使这里的肌肉有些萎缩,皮肤上还留着当年被门轴绞伤的疤痕,像朵扭曲的花。
  金针刺入时,清鸢的呼吸滞了滞。明烛的拇指抵着针尾,感受到细微的震动顺着金针传来,像是触碰到了什么深埋的弦。
  "阳陵泉要斜刺。"清鸢的声音有些哑。她的手指覆在明烛手背上,引导着第二根针的角度。两人的体温透过相触的皮肤交融,分不清谁的更烫些。
  当第七根金针刺入时,清鸢突然轻哼一声。明烛慌忙停手,却见她摇头:"不疼...像冰雪化在经脉里。"她的额角渗出细汗,在烛光下像晨露挂在草叶上。
  明烛继续下针,每一针都屏住呼吸。药汤的苦香混合着清鸢衣领间的沉水香,让她想起母亲配药时的场景。当第十二根针落在太溪穴时,清鸢的整条右腿突然剧烈颤抖起来。
  "清鸢!"明烛一把扶住她。清鸢的脸色煞白,右手死死攥着绣架边缘,指节发白。但她的眼睛却亮得惊人,像是暗夜里的烛火。
  "没知觉了..."她喘着气说,声音里带着奇特的兴奋,"但手指..."她举起双手,指尖在月光下微微发颤,"...变得好敏感。"
  明烛这才注意到她指尖泛着不正常的红,像是被什么灼烧过。她慌忙去拔针,却被清鸢拦住:"等等...我能感觉到..."她的指尖虚抚过未完成的绣品,"...丝线的脉络。"
  月光偏移了几分,照在绣绷上的《百草图》上。清鸢的手指在丝线上方游走,却不真正触碰,像是在感受什么无形的气流。她的银针挑起一根青碧色丝线,穿针引线的动作快得令人眼花缭乱。
  "明烛..."她的声音轻得像叹息,"你看..."
  绣面上渐渐浮现出草药的轮廓,叶片上的脉络竟与《本草图谱》中的分毫不差。更奇妙的是,随着月光角度的变化,那些叶片仿佛在随风摇曳,展现出不同生长阶段的形态。
  第 37 章
  "这是..."
  "三兰绣派的绝技。"一个陌生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周会长不知何时站在了那里,月光照亮她素净的衣裙,"《百草流光》,需要施针者以金针度穴,暂时封闭五感之一..."
  明烛猛地站起身,打翻了药碗。周会长却径直走向清鸢,枯瘦的手指抚过那些金针:"兰舟当年只学了一半,没想到你..."她的声音突然哽住,"...自己悟出了后半式。"
  清鸢的银针停在半空。月光照在她半边脸上,与烛光交织出奇特的阴影。她突然转向明烛:"药汤里...你加了什么?"
  "忍冬花露..."明烛捡起打翻的瓷碗,"还有白芨和...啊!"她突然想起,"我从《本草图谱》夹层找到张残方,说是能..."
  "引气归经。"周会长接话,从怀中取出块褪色的绣帕,"与兰茵的字迹一模一样。"她将绣帕摊在桌上,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药材名,笔迹与《本草图谱》中的批注如出一辙。
  三人的影子在墙上交叠。明烛突然意识到什么,翻出母亲留下的药方与清鸢的绣品并排摆放——药材的排列竟与绣线走向暗合,像是同一幅图案的两部分。
  "三十年前..."周会长的声音低沉下来,"我们三人共创'三兰绣派'。兰舟擅针法,兰茵通药理,我精染技。"她的指尖划过清鸢锁骨上的纹身,"这兰花纹,本是我们三人的标记。"
  院外突然传来打更声。周会长像是惊醒般直起身:"三日后比试,陈家小子请了州府织造太监作见证。"她意味深长地看着清鸢的腿,"你的针法..."
  "足够了。"清鸢突然说。她一把拔掉腿上的金针,鲜血顺着针眼渗出,在月白衣裙上染出点点红梅。令人惊讶的是,她的右腿竟然微微抬了起来,虽然颤抖得厉害,但确实离开了软垫。
  明烛的眼泪突然涌出。她跪下来握住清鸢的脚踝,感受到那里的温度比往常要高。清鸢的竹杖倒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还不够灵活..."清鸢喘着气说,手指却灵活地穿针引线,"但绣完《百草图》...足够了。"
  周会长默默取出个布包,里面是套陈旧的绣具:"兰舟的。"她将一枚特制的顶针戴在清鸢中指上,"适合你现在的指法。"
  顶针内侧刻着个小小的"舟"字。清鸢摩挲着那个字,突然抬头:"比试之后...能否请您..."
  "重建三兰绣派?"周会长笑了,眼角的皱纹舒展开来,"老身正有此意。"她转向明烛,"丫头,你娘留下的药染方子..."
  明烛已经翻开《本草图谱》,指着被药汁浸透的那页:"这里写着'月露染'之法..."月光恰好照在页面上,原本模糊的字迹渐渐显现,是一首古怪的诗诀。
  三人头挨着头研究诗诀时,月光移到了清鸢未完成的绣品上。青碧色的丝线突然泛出银光,勾勒出一株完整的草药轮廓——正是《本草图谱》第七十六页记载的白芨。
  "我明白了!"明烛突然抓住清鸢的手,"诗诀说的是以月露为引,将药材特性融入丝线!"她的指尖沾了药汤,在清鸢掌心画了个月牙的形状。
  清鸢的呼吸变得急促。她拿起银针,对着月光穿线,针尖在月光下划出银色的轨迹。当针尖刺入绣面时,整幅《百草图》突然焕发出奇异的光彩,每一株草药的纹理都清晰可见,仿佛能闻到药香。
  周会长突然老泪纵横:"兰舟...兰茵...你们看到了吗..."她颤抖的手按在两个姑娘肩头,"三兰...终于又聚首了。"
  晨光微熹时,明烛发现清鸢靠在绣架旁睡着了,手里还攥着银针。她轻手轻脚地取下针,却被清鸢抓住了手腕。清鸢的掌心滚烫,带着药染丝特有的苦香。
  "明烛..."她半梦半醒地呢喃,"等绣坊开张..."声音渐渐低下去,变成均匀的呼吸。
  明烛轻轻将薄毯披在她身上。晨光穿过窗纸,照在绣好的《百草图》上。那些草药在阳光下呈现出与月光下不同的姿态,像是有了生命般舒展。
  她突然想起十岁那年,清鸢用芦苇给她编的手环。如今那青碧色的丝线系在她腕上,在晨光中微微发亮,像是一道愈合的伤痕,又像是一个未完的承诺。
  五更的梆子刚敲过,青芦绣坊的院门就被叩响了。明烛系着围裙打开门,晨雾中站着十几个挎着竹篮的妇人,最前头的李婶搓着手笑道:"温大夫,听说今儿个绣坊比试,咱们来讨个彩头。"
  明烛这才注意到她们篮子里装着新摘的忍冬花,露水还在花瓣上滚动。她刚要说话,身后传来竹杖点地的声响。清鸢倚在门框上,发间别着那支珍珠银簪,月白衫子浆洗得发亮。
  "多谢婶子们。"清鸢的声音比平日清亮,"请往后院坐。"她右腿还不太灵便,但已经能短暂脱离竹杖站立。晨光穿过雾气照在她半边脸上,睫毛投下的阴影里藏着淡淡的青黑。
  后院很快热闹起来。妇人们帮着支起绣架,周会长指挥着摆好评判席。明烛在檐下煎药,药香混着忍冬花的清气,在晨雾中氤氲开一片暖意。
  "陈家的轿子到街口了!"不知谁喊了一声。明烛手一抖,药勺磕在罐沿上。清鸢却已经坐在绣架前,十二根金针别在袖口,在晨光中微微发亮。
  陈公子进门时,身后跟着四个绣娘,捧着鎏金绣绷。他今日换了身绛红锦袍,腰间针囊叮当作响,目光扫过清鸢的右腿时,嘴角勾起微妙的弧度:"顾小姐气色不错。"
  明烛突然挡在绣架前,手里捣药的石杵还沾着草药渣:"陈公子,比试规矩可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