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魂被围困另一个人身上的感觉真奇妙,就像牵了线的木偶一样,对方只是咽了咽口水,徐远就觉得口渴难耐。
徐远伸手塞到陈树苗嘴里,扣出熄灭的烟头,喉咙发紧地说:“只有这一次。”
还没等陈树苗发出抗议,他就转身回到卧室里,少见地把背影留给陈树苗。
“为什么,徐远,哪里不对吗?”陈树苗追上去,“明明你也抽烟。”
“我以后不抽了。”徐远转过身,把陈树苗推到浴室里,“去漱口。”
“你嫌弃我啊。”陈树苗哀嚎,“我都不嫌弃你呢。”
关上的浴室门是给他的回答,陈树苗只好闷闷不乐地开始刷牙漱口,想到抽烟好像牙会变黄,开始对着镜子龇着牙,一遍哼歌一遍刷。
门外的徐远大口喘气着,他必须尽快解决自己的异样,但肉体的反应不是聪明或者努力就能压抑的,这种生理上的冲动让徐远煎熬又澎湃,可让他魂牵梦萦的对象就在背后,甚至还在唱歌,唱的还是洗刷刷。
但现在绝对不能再做什么越界的事情。
就在他挣扎的时候,陈树苗大大咧咧的推开了门,让靠着的徐远摔了个踉跄。
徐远:……
“你怎么这么笨,就站在门口。”陈树苗湿着手就把徐远扶起来。
今晚发生太多了,一向稳重的徐远变得手忙脚乱,晚上两个人躺在被窝里,他想赶紧闭眼迎接明天到来,陈树苗却不遂他的愿,爬上他的胸口发问。
“徐远,今晚不亲了吗?”
明明关上了灯,他的眼睛却那么亮,睫毛在扑闪,只有徐远知道它的扎人。
他只好重重地叹了口气,闭着眼象征性的亲了亲陈树苗的头顶,不让自己瞥见那红润的嘴唇,把陈树苗往被子里塞,宣布睡觉。这是徐远对控制不好自己的惩罚。
留下陈树苗在被子里懊恼,早知道不玩抽烟了。
第二天,洗心革面的徐远把所有能见到的烟都丢掉,被早饭香味勾起床的陈树苗看见了满载的垃圾桶,有些痛心。
“不要的可以送给陈树木。”陈树苗捡起来,找了个塑料袋擦也不擦的就放进去了。
难得替陈树木默哀了几秒,徐远把煮好的鸡蛋和粥摆在桌子上,两个人坐下来没吃两口,电话就率先亮起。
“快吃。”徐远拿筷子敲了敲陈树苗的碗,拿着电话到阳台里关上了门。
“徐,你考虑的怎么样?关于到国外来工作的事情?”
“我还需要一些时间。”
徐远背对着餐厅,他确信房子的隔音很好,不会有人听到这段对话,却依旧担心,尽可能的躲得越远越好。
“以你的才华能力,留在这个小城市里太浪费了,希望你能认真考虑一下。”
场面话他已经太会说了,告诉对方不会太久就会有答复。
他挂断了电话,想一个人在阳台待一会,有些后悔把烟全都丢掉,如果不是这样太过坚决的性格,现在整个阳台应该都是烟雾缭绕了。
他是怎么学会抽烟的来着?
刚上大一的时候,来自小农村的徐远第一次意识到,世界的边界真的很辽阔,即使他已经站在身边人认知的最高点上,在那么多新事物面前也少见的有所挫败。
那天他和徐老妈通完一个很短暂的电话,问他生活怎么样,习不习惯那边,想不想家?又好像已经知道了徐远的答案,自顾自的接话。
“儿,你肯定说一切都好,我知道你。”徐老妈絮絮叨叨,“我也看不着你,唉。”
无所畏惧的徐远隔着听筒,满怀的迷茫说不出口,大城市里很少人情味,没人无时无刻做他的支柱,也没人给他指点方向。
结束通话后,徐远原本想去便利店买瓶果粒橙,再买两支铅笔,有同校的学长擦过他的肩膀,大声地在收银台前要了两包烟。
在他们后面结完账的徐远在公交站台拧开了果粒橙,学长们就在旁边,这样肆无忌惮地开始互相点火,谈吐间嬉闹大方,少年人的无忧无虑夹杂着悠哉悠哉,让徐远有些向往。
所以他回到了便利店,学着他们的样子买了烟。
在第一根烟之后,徐远还没觉得有什么特殊的,除了让他身体不再健康,似乎没有缓解他的烦恼。
很快,在公交车到达学校之后,他开始了第二根,第三根,食髓知味进入了他的灵魂,第一包烟结束的很快,他的烟瘾也来的很快。
他难得犯了糊涂,只是他没什么途径再去宣泄了。
大三放假回家,徐老爸想给儿子的行李箱里塞点零用钱,没想到翻到了几包烟,第一反应是不相信,但是他没有声张。
和陈树木碰完面的徐远在房间里碰见了有些犹豫的爸爸,一下子就猜到了原因。他没什么内疚或者害怕,直接坦白了。
“你肯定很累,对不对。”徐老爸有点难受,“我们帮不了你什么,你一个人好辛苦吧,对不起,儿子。”
这不是谁的错,但心疼你的人总要替你分担,爱你的人总要替你难过。
徐远摇摇头,他没说话,只是继续抽更多的烟。
准备离开家回学校,他遇见了陈树木还有送他的一家人,陈老妈还是那样哭个不停,嘱咐是三四遍的重复着,行李也要不停检查着。
徐远没做什么反应,他有点抵触回到学校,所以也迟迟没有上车。
有人站在他的旁边,轻轻嗅了几下。
“你也抽烟,徐远哥。”穿着校服的陈树苗狡黠地笑了笑,“我闻到了。”
“嗯。”
“我不告诉别人。”陈树苗说,“因为你之前帮了我。”
徐远没把抽烟当成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但他还是说:“谢谢你,替我保密。”
说完之后,陈树苗就转身走了,他帮爸爸一块把哥哥的行李放好,顺便擦擦妈妈的眼泪。
车要发动了,徐远坐在了靠窗的位置,他难得朝送别的人挥了挥手,徐老爸徐老妈都很意外,非常用力的回应他。
只有徐远知道,他在和陈树苗说再见。
回到学校以后,他还在回味那段小小的对话,抽烟的频率也有所降低,关于学习和未来也开始上手,属于他的锋芒逐渐展露,他的名字和作品又登上了前茅,属于他的得心应手又回来了。
只是每次回到家里,又止不住的开始抽烟,只是为了下一次见面的时候,能被那个人又问一句,你是不是在抽烟?
徐远比谁都深刻了解抽烟的害处,此刻他已经得到了那个人的时刻问候,当然无需再靠烟来发散一些心思。
他的未来里不可能没有陈树苗,打定主意要把两个人的已经捆绑在一起,只是他还没有那么笃定,笃定自己在陈树苗心里占据那么高的地位。
徐远调整好表情,想坐下来装作没事继续吃早饭,陈树苗已经吃干净了,把碗一推就凑到徐远的脸前。
“徐远,你要去哪里,国外吗?”
被吓得呛个不停,徐远淡定的表情出现了难以置信:“你听到了?”
“嗯哼。”陈树苗有点得意,对着徐远挑了挑眉毛,“我耳朵很灵的,叫我起床的都是隔壁村的鸡。”
对上陈树苗他总是没辙,徐远把接到了国外工作邀请的事情简单描述了一下:“他们看中了我,想让我参与一些建筑设计,在那里工作,也许以后会在那里定居生活。”
他们给出的条件很优渥,薪酬和身份,对于向往那个建筑历史丰富的国家的,向来独行的徐远来说,一切都是正好。
可是那里只适合徐远,他也知道语言,生活习惯,人际关系,这些对去城里都很抗拒的陈树苗来说,是难以想象的困难。
要陈树苗放弃住了二十年的家,远离唯一的家人,跟着只在一起几个月的,不可以说出口的爱人一起去往一个不认识的地方,这是绑架还是邀请,连徐远自己都觉得可笑。
但徐远依旧是那么自私,把陈树苗捆在他人生里是预谋已久的愿望,于是他还是说出了这些,在他内心纠结已久的话。
“还记得我和你说的那个国家吗,就是那里,我们可以登记结婚,然后一起搬到那里去住吧。”
去那些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就可以肆无忌惮地亲吻,拥抱,和占有你的全部了。
徐远的话超出了陈树苗的认知,他对那个所谓的国家一点概念都没有,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陈树木的大学,要花上整整一天的时间才能到那里,路途已经算很遥远,晕车的陈树苗吐了好几回,到了之后也没有很欣喜,灯红酒绿在他脑海里没有留下什么正向的回忆,密集的车流还有繁华的街道,像彩色的牢笼,把陈树苗关在里面不放出来,一口一口吃掉了他。
国外是很好的地方吗?陈树苗一点也不了解,他在手机里都很少刷到,英文也学的不好,总觉得地球的另一半是不存在的,生活仅限于周围的几个村,附近的一个镇,还有遥远的一座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