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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眠用干净的小银签,蘸取了药膏,温声对沈初道:“夫人,你张开嘴,奴才给你上药。”
  沈初摆摆手:“我轻轻咬了一下,已经不流血了,不必上药了。”
  春眠执拗:“那怎么行,将军交代了。”
  沈初知道拧不过,于是张开嘴。
  清凉的药膏抹在创口上,果然带来一阵舒缓。
  春眠一边动作轻柔地上药,一边觑着沈初苍白的脸色。
  她想起那日花落的话,于是开口试探:“夫人,为何与将军生了嫌隙呢?”
  “将军对夫人很好,府里下人都看得出。而且将军英姿飒爽、年少有为,上京多少人爱慕,夫人为何会想要和离呢?”
  沈初沉默着,没说话。
  他们没有嫌隙,只是沈初自己害怕罢了。
  他是一个害怕被辜负的胆小鬼。
  春眠观察着沈初的神色,见他眼睫微颤,并未立刻斥责,便壮着胆子继续劝道:
  “常人都说,家花哪有野花香,但奴才觉得,家花才是最好的,野花不过是图新鲜,等新鲜感过去了,就没意思了。”
  “夫人你说是吗?”
  沈初有些疑惑。
  这小姑娘话中有话,难道她也察觉到裴云朝在城外的庄子里养了个男人?
  在给他递口风?
  沈初沉下脸,紧紧攥着一块衣料,指尖因为过于用力而发白。
  若是如此,那他真得想想对策了。
  如果裴云朝将人带回府,沈初必然是要走的,他没有那么大方,做不到看着裴云朝与他人欢好而无动于衷。
  他会嫉妒,会怨恨,会变得让人厌烦。
  但是去哪儿却是个问题。
  当年他和裴云朝成亲,与沈家一刀两断,沈家肯定是回不去了。
  偌大的上京城,沈初也没有知心好友,连落脚的地儿都没有。
  沈初越发觉得自己真是裴云朝养在府里的金丝雀,连飞出去的能力都没有,难怪在梦里会如此被动。
  说起来,自从他成了裴云朝的男妻,便越发没有自我了,成天围着裴云朝转。
  这也是梦中裴云朝厌弃他的一个理由。
  “沈初,你能不能有点自己的事儿干?”
  这是梦中裴云朝训斥他时的原话。
  得找个事情干。
  沈初想。
  他不想变回梦中那个让裴云朝厌烦的沈初。
  正思忖着,门外传来觉晓撕心裂肺的惊叫:
  “不好了!快来人啊!将军他晕死过去了!”
  沈初:“!”
  声音如同惊雷,在沈初耳中炸响。
  他猛地从椅子上弹起,几乎是冲出门去,脚步慌乱得几乎被门槛绊倒。
  庭院冰冷的石阶上,裴云朝双目紧闭,直挺挺地倒在那里。
  面色惨白如纸,唇上毫无血色,整个人了无生气。
  只一眼,沈初便吓得魂不附体。
  “云朝!”
  他几乎飞扑到裴云朝身前。
  “怎么回事,怎么会这样!”沈初抱着裴云朝,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觉晓哇哇哭道:“夫人,你有所不知,将军在战场中了毒,时日无多了!”
  时日无多?
  沈初愣住了。
  心脏像被狠狠刺穿,沈初浑身剧震,眼前骤然一片漆黑。
  春眠眼疾手快从后面死死扶住他,眼眶也湿润了:“夫人,你没事吧!”
  沈初深吸一口气,强撑起身子,紧紧抓着觉晓的手问:“什么时日无多?之前不都好好的吗?”
  觉晓抹着眼泪道:“将军怕你难过,一直瞒着你,他只和小的说过,说若是自己走了,要好好照顾好夫人。”
  说完,觉晓又捂着脸嚎啕大哭。
  沈初脸上发愣,他抓着裴云朝温热的手,眼泪无意识地往外涌。
  好一会儿,他才回过神来,心脏宛如被碾碎了一般。
  裴云朝要死了?
  他怎么会要死了呢?
  这和梦里不一样……
  啪嗒——
  一滴眼泪砸在裴云朝脸上。
  “时日无多”的裴云朝忍不住睁开一只眼偷看。
  他撩起眼皮,入眼的是沈初满是泪水的脸。
  他家夫人脸上惨白一片,眼睫湿漉漉的,下巴处还挂着好几颗硕大晶莹的泪珠,滚烫的眼泪一滴滴往下落……
  裴云朝:……
  靠!
  心疼的感觉传遍他五脏六腑。
  哪里还顾得与觉晓的密谋,裴云朝按着地就要起身……
  第11章 老婆心疼我,我也心疼老婆,都怪觉晓!
  “将军啊!”
  觉晓眼疾手快,飞身扑来,一把将裴云朝按回地上。
  他顺势抱住裴云朝,作势哀嚎,实则死死捂住他的嘴,凑近耳畔,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将军,千万别起,不然前功尽弃了!”
  裴云朝咬牙切齿,压低声音:“不是说生病吗,你乱说什么时日无多,你吓坏他了!”
  觉晓急道:“舍不得孩子套不着老婆,将军你就好好装死,信我吧!”
  说完,他铆足劲地把裴云朝按了回去,转头眼泪汪汪看着沈初。
  “夫人,咱们先将将军弄到床上去吧,躺在地上也不是个事儿。”
  一旁春眠也如梦初醒,安慰沈初道:“是啊夫人,先把将军扶到床上,咱大安王朝那么多神医,说不定能治好呢?”
  沈初闻言,枯槁般的眼里重新出现亮光。
  对,说不定还有缓和。
  什么毒能那么厉害,哪有那么容易就把人毒死了。
  裴云朝身体一向很好,壮得跟牛一样,一定能治好的。
  沈初心里暗想。
  几人慌慌张张,合力将裴云朝沉重的身躯抬上卧榻。
  沈初一边为裴云朝脱下鞋袜,一边吩咐道:“春眠,你拿着将军的腰牌去宫里,去请太医院里医术最好的张太医来。”
  太医一般不能为臣子诊治,但裴云朝战功赫赫有皇帝的恩令,可持腰牌召太医诊治。
  春眠:“是。”
  春眠不敢耽搁,拿了腰牌便冲了出去。
  沈初已经从方才的慌乱中回过神来,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有条不紊的安排着府里的事宜。
  “此事,暂且先别告知裴家,平宁侯年事已高,受不了这个刺激……”
  平宁侯就是裴云朝的父亲,讨伐三皇子时战功赫赫,被封为平宁侯。
  沈初虽然和裴云朝成亲,但是并未得到裴家认可,因此在称谓上依旧称呼他为平宁侯。
  裴父将裴云朝赶出府时,气势汹汹,大有从此一刀两断的意思。
  但到底是自己亲生儿子,这些年明里暗里帮衬了将军府不少,若是让他知道裴云朝重病,只怕要担心死。
  “将军身居高位,朝堂上多的是人捧高踩低,还有朋党之争,这事儿不能宣扬出去,府里下人也不能告知……”
  沈初来回踱步,喃喃自语,将能想到的隐患一一列出。
  “夫人……”
  觉晓终于看不下去,轻轻拽了拽沈初的衣袖。
  沈初茫然回头:“何事?”
  觉晓递上一方手帕,声音带着不忍:“夫人……您擦擦脸吧,你脸上都是眼泪呢。”
  沈初这才后知后觉地抬手抹了一把脸颊——
  一片冰凉湿濡。
  满脸眼泪,难怪视线一直模糊不清。
  觉晓余光瞥见榻上已经按捺不住、正欲掀被而起的某人,心头一跳,连忙将沈初往门外推。
  “夫人,您现在担心则乱,先去休息一下,小的来照顾将军就好,待太医来了,小的来叫你。”
  话音未落,他飞快关上房门。
  “觉晓!”
  裴云朝已经翻身坐起,高大魁梧的身子靠了过来,几步便冲到了门前。
  觉晓抵住门,生怕门外沈初听到了动静,压着嗓子急道:“将军,你信我!”
  “你装病,夫人指定不会离开你!你到时候再软磨硬泡,夫人也就不提和离的事儿了!”
  见裴云朝还和他急眼,觉晓抬高声音吓唬他道:“难不成将军你想和夫人和离?!”
  这话一出,裴云朝愣了一瞬。
  和离不可以。
  和离不可能。
  这辈子都不可能和离。
  “你看,你又不想!”
  觉晓抓住他瞬间的犹豫,趁热打铁,继续劝他。
  “将军小的跟你讲,咱夫人就是块香馍馍,你不在这三年多少人惦记呢,都是忌惮你镇北将军的权势不敢造次!”
  “若是夫人与你和离了,只怕马上就要被别的狗叼走了!你再追,就追不上了!”
  裴云朝紧缩着眉头,好似在权衡。
  觉晓见他神色松动,心中暗喜,以为事儿已经成了。
  然而,裴云朝却摇了摇头。
  裴云朝看着他,一字一句道:“我是不想他离开,可我更不想他难过,更看不得他流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