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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协会现在的标准确实越来越低了,就从这里开始整顿吧。”
  ……
  “南街区7号公寓。”
  伊迪丝离开宴会厅,走向不远处的马车。谢利正面对着马车夫沟通目的地,手却精准地扶住从背后来的伊迪丝,搀着她坐上座位,垂着眼拢了拢挡风的坎肩。伊迪丝靠上背后的软垫,绷紧一晚上的背有了支撑点,瞬间松懈下来。
  她懒洋洋地闭上了眼,开口打断了学生的话,“不回公寓。”
  “谢利,今晚去你家。”
  男人的身体顿时僵住。
  这个脑子一向转得很快的家伙一瞬间卡死在原地,半天才勉强发出声音:“……什么?”
  伊迪丝没察觉到对方的停顿。她睁开眼,“刷——”一下拽着自己两边的裙摆往外拉,将这条精致的礼服撑成一个平整的梯形。
  “看,没有兜。”她朝谢利的方向侧了侧身,全方位展示这除了美一无是处的设计,“我把钥匙忘在斗篷兜里,合情合理。”
  谢利:“……”
  他刷一下放下车帘,左右环顾,确保这不符合贵族礼仪的一幕没被别人看见,回头重新掀起链子一个小角。伊迪丝还在喋喋不休,数落着身上衣服的缺点,看见谢利僵硬的面部表情才止住话题:“怎么?不愿意让我住?”
  “内城旅店太贵了,还不一定干净,你一个做学生的早些年在我家住了这么久,现在成年了,这点回报都不愿意给?”
  伊迪丝挑了挑眉。
  “……没有。”听完对方理由的谢利轻轻叹了口气,偏头和车夫报了新地址,坐到了伊迪丝对面。
  老师明显累了,闭上眼没几秒呼吸就变得均匀起来,没有依靠物的头偏向一边,眼看着就要撞上窗框。
  谢利紧急前倾身体,伸手挡在二者之间,扶住了伊迪丝的头。
  伊迪丝精致的盘发在漫长的宴会中逐渐凌乱,几缕碎发挣脱出造型,蹭在他手里微微发痒。谢利不敢抬眼,就这样保持着别扭的姿势,一动不动地等到了目的地。
  伊迪丝在马车停下来的一瞬间惊醒,他也适时抽手,假装刚刚什么也没有发生。
  “到了?”
  “嗯。”
  谢利先一步下车,抢在伊迪丝前给车夫塞了小费,在对方感恩戴德的道谢声中搀扶着老师走向公寓大门。他伸出手,指尖悬在在门锁上两指宽处转了一圈,那锁就咔哒一声弹开,带着门露出一道缝隙。
  谢利推开门,轻手轻脚地将伊迪丝安置在沙发上。对方眼睛半眯着,一副困得不行的样子,嘴上却一点没停。“还是你们法师好。”她打了个哈切,“门锁直接识别个人魔力波动——这可比我们用钥匙的方便多了。”
  魔力锁研发成功后,迅速因为其便捷性火遍整个国家。加上统治者有意借此降低各地犯罪率,这设备的价格直接降到了谷底,在某些偏远小镇甚至免费发放安装。虽然体内魔力储备多到能当法师的人少,但调动一点魔力开个锁还是轻轻松松的——和她本人一样一点点魔力都没有的人才是极少数。
  钥匙逐渐被淘汰的现在,找个开锁的人都不容易,她那把门锁又是防御加固过的高级货,用咒语未必打得开……也不知道明天要怎么回去。
  伊迪丝的头又开始痛起来。
  “老师?”谢利的声音从前面响起。伊迪丝眨了眨眼,这才发现对方已经不知什么时候泡好茶端了过来。
  “我记得您不喜欢魔药,就没调解酒药剂。”青年见老师的眼神停留在茶杯上,轻声解释了一句,“杯子是新的,买来没用过,绝对干净。”
  “没事,就是喝多了有点懵。”伊迪丝又打了一个不符合礼仪规范的哈切,掩饰自己愣神的举动,接着伸手接过茶杯。不知道为何,就在刚刚某个瞬间,她好像在茶杯上看见了微弱的蓝色波纹。
  从形状和颜色来看,有点像书籍上描述的魔力波动,但她是完全没有魔力的普通人,按理来说看不见这种东西。
  “这茶杯是魔法生成物吗?”她抬起头,还是想最后确认一下。
  “不是。”谢利不明所以,但还是摇了摇头,“原本是手工制品,不过我自己加了隔热咒,最多算魔法加工物。”
  那有魔力波动大概也是正常的。
  伊迪丝放下心来。她现在是喝醉酒的状态,大脑在酒精的刺激下总是会变得难以捉摸。别说看见魔力波动了,就是看见一群跳舞小人也不奇怪。
  她吹了吹茶水表面,将杯里的东西一饮而尽。
  第2章 转生 原主的妹妹呢!
  热烘烘的茶水抚慰了那深受酒精迫害的胃。伊迪丝满足地吁了口气,脑子也勉强转动回来,思考起接下来的打算。
  首席研究员的位置已经拿到了,年轻一代又没有什么出彩的学徒,接下来只要她不作死,稳坐到六十岁还是没什么问题的。那她可以适当分一点注意力给社交,多在舞会上露露面,尽量给自己多攒点人脉。
  再然后,多收点学生,尽可能挑有天赋的平民,看看能不能逐步改变王都各个协会除了打杂全是贵族的现状……
  最难的日子已经熬过去了啊。
  伊迪丝摘下胸口的徽章,对着灯光欣赏起来。光照在徽章的表面,她的手指微微转动,让那光滑的平面倒映出她无惧无畏的27岁。
  “我17岁才成为了学徒,没人脉没资源,一个人花了十年才走到现在。”她扯下头绳,踢掉脚上的高跟鞋,将身上的束缚尽数褪去,“你进协会才15,比我开始得早,还有我这个老师提供资源和帮助,现在居然才干到四星……不行啊学徒谢利,还需继续努力。”
  她勾起嘴角,抬眼看向学生的方向,露出今晚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真心的笑。
  谢利是她的第一个学生,也是她向协会证明平民成为法师可能性的有力证据——嘴上说着还不够,但她真心为这个毫无根基的学生感到高兴。
  谢利在这时抬起了头。
  酒精也许真的能暴露人的本性,伊迪丝往日一直表现得谦逊平和,此刻却将“自信”二字展现得淋漓尽致。她站起身,灯光从她身后射来,瀑布般的长发像太阳一样闪烁着光,耀眼到刺目。
  自信,张扬,却不傲慢,没有他接触过的贵族身上那股令人厌恶的轻蔑劲儿。
  伊迪丝是这片土地上独一无二的存在。
  他一时忘却了呼吸,只是怔怔地望着对方,妄图将这只展现在他眼前的一幕牢牢刻在脑中,永久珍藏。
  谢利没想到,这居然是他最后一次看见笑着的伊迪丝。
  ——下一秒,他的太阳在他眼前坠落了。
  伊迪丝毫无征兆地倒了下去。
  ……
  “等等!”伊迪丝猛地惊醒,撑着床起身,不顾手掌上传来的刺痛感,转头四处寻找谢利的身影,“我怎么了?”
  她的记忆停留在自己发表完“谢利评判”后。看见学生愣神的表情,她一时担心自己给的压力太多了,刚想说两句话找补,一股钻心的绞痛就袭上她身体,痛得仿佛灵魂都要抽离。
  紧接着赶来的是耳鸣,那放大了几百倍的蚊子嗡嗡声贯穿了她的大脑,搅得人昏昏沉沉。疼痛下,肢体的反应也变得迟钝起来,她不受控制地向前倒下,眼底的最后一幕是谢利冲来抱住自己的身影。一向冷淡的他难得显露出惊慌的情绪,颤抖着将一个个高阶治疗术砸在怀中人身上。
  但她的身体拒绝了一切治疗——一般来说,只有死人才会表现出对咒语的不耐性。
  看来自己要死了。
  伊迪丝很平静地做出了这个推断。她的脑子从未像当时那样清醒,尽力指向摔落在地的那只茶杯。
  那只她看见过魔力波动的茶杯。
  见对方转头看见东西,伊迪丝放下心来,用最后的力气伸向谢利的脸颊,擦掉了那一颗不知道什么时候滴落下来的泪珠。
  她在对方的眼里看到了自己苍白无血色的脸,最后缓缓闭上了眼睛。
  ——没想到闭上眼的自己非但没死,甚至精神十足地睁开了眼,一醒来就有力气坐直身。
  “所以我究竟怎么……”她的话卡在喉咙,有些错愕地看向四周,“不是,等等,这是哪儿?”
  入目的居然不是她预想中的家或者医院,而是一个破破烂烂的小房间。她这才反应过来看向手掌,刚刚给她带来疼痛的不是别的什么东西,而是铺在身下床铺里的扎手的稻草。
  稻草?在便宜的魔法棉花普及的现在,怎么还会有人在用这种又硬又不保暖的东西?
  就是王都最贫困的人家也不会——
  后半句话在她彻底看清房间的陈设后再也说不出口。
  四周的墙壁由脏兮兮的木板拼凑而成,连接处没有填缝,四处漏风;房子没有承重的柱子,看起来摇摇欲坠,房顶甚至连木板都用不起,薄薄的稻草扎成一片,像一顶草帽虚虚地盖在顶上,勉强遮住了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