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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文斋 > 罗曼史 > [二战]日出之前 > 第3章
  “告诉那位先生,我会去的。”希尔维娅从钢琴前站起身,要去收拾行装,但她站起身的一瞬间,下午的风吹起落地窗的纱帘,摔进室内一片日光,她就又坐下了身,在钢琴上弹奏起巴赫的一首钢琴曲来:“记得让俾斯麦先生不必派马车来了,艾玛。”
  如果不让那位担任她司机的盖世太保费里科思跟去,他一定会起疑心的。
  艾玛向她欠个身,就又飞快地跑了下去。
  夜晚时分,希尔维娅在俾斯麦先生的别墅前下了车,那是个月色很好的晚上,霜雪一样的月色洒在她暗金色的头发上,泛起一阵银光。她提起及地的海蓝色礼服要走上台阶,忽而又像想起什么似的,回头对费里科思说:“我可能要在里面待两三个小时。如果您要有什么事情的话,可以八点半之后再来。”
  费里科思点了点头,不置可否。他倒是不太怀疑希尔维娅会在宴会中干什么,毕竟她参加的宴会实在是太多了。
  俾斯麦的妻子梅勒妮在门口迎接她:“亲爱的希尔维娅,真高兴您能来。”
  “谢谢您,俾斯麦夫人。”希尔维娅凝了眉,作出有些悲伤的样子来,“不过,我最近可能要经常来打扰了。”
  俾斯麦夫人好奇地问道:“怎么了吗?”
  “我要长住在波茨坦了。”希尔维娅笑道。
  俾斯麦夫人楞了一下,似乎没习惯这情绪的变化似的,忽而她惊喜地喊着她的丈夫:“亲爱的!亲爱的!我们的希尔维娅要搬到波茨坦了。”她握住了希尔维娅的手,“我们正在愁被太多的瓦格纳塞满了耳朵,但维也纳的音乐家们又不会经常来波茨坦,你能搬来可真是太好了!”
  她的丈夫俾斯麦伯爵被她从一堆宾客里召唤来,听到她的高声宣布,也楞了一下,惊讶地问道:“您要搬到波茨坦来?搬到德/国来?海因知道吗?”
  希尔维娅点了点头:“就是哥哥建议我住在波茨坦的,他认为柏林不安全。”
  “他是对的。”俾斯麦伯爵点了点头,但他的眉头仍然紧紧地皱着,好像有什么东西一直困惑着他。但他没有在希尔维娅面前停留太久,就被下一位宾客叫走了。
  俾斯麦夫人挽着希尔维娅的手,带着她穿过宽敞的、布置着鲜花的大厅:“希尔维娅,看来你以后少不得要多多跑一些宴会了。”
  希尔维娅笑了,她知道俾斯麦夫人梅勒妮在暗示什么,她的兄长海因里希内敛安静,经常作沉思默想,对社交场合经常不耐烦,这对他在第三帝国的仕途非常不利。
  毕竟他本来就和纳粹党高层理念不合,而威廷根施坦因家族又混杂着俄/罗/斯/血统。而比海因要外向得多的她,就可以代替他完成这些复杂但必要的工作。
  “是啊。”希尔维娅点了点头,“看来我得想法子让我的父母多寄几件礼服来。”
  第三帝国实行战时配给制度,漂亮的衣服是需要用衣服票去购买的,衣服票有限制,但衣服款式非常稀少,还未必能买到合身的款式。
  “你今天的礼服就很好看,希尔维娅。”话题被自然而然地转到了衣服上,俾斯麦夫人拉了拉她的礼服,海蓝色的绸缎在灯光下泛出粼粼的波光,流畅而美丽,配上希尔维娅修长脖颈上的蓝宝石项链,更加动人,“这是在哪里定做的?瑞士吗?”
  “不是。”希尔维娅摇了摇头,“在法国。当然是战前的时候。”
  俾斯麦夫人也想到了战争之前的浪漫之都,只得叹了口气,但她没有陷入这种情绪里,把希尔维娅送到位置上,就结束了这话题,翩然转向下一位宾客了。
  而希尔维娅毫不意外地看到了邻座的人,那是她在第三帝国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她拢了一下头发,向隔壁的年轻女士发出了邀请:
  “安娜医生,您介意陪我去补个妆吗?”
  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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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娜笑着回望了希尔维娅一眼:“乐意至极,亲爱的希尔维娅。”
  安娜来自巴伐利亚的维特尔斯巴赫家族,是奥托一世的一位王子贵庶通婚之后的后裔。
  因而安娜有着和她家族的那位著名美人茜茜公主一样漂亮的浅褐色头发,只是她把绿宝石一般的眼睛藏在了一副男子气的玳瑁眼镜之后,显得英气十足。
  希尔维娅是在维也纳上学的时候认得她的,安娜的父亲是一位小有名气的医生,她也追随父亲成为了一名大夫,在维也纳有一家小小的诊所。那家诊所在贵族妇女们之间很有名,俾斯麦夫人也经常光顾,因而成为了安娜的朋友。
  安娜挽着希尔维娅的手,穿过大厅,去了二楼的客房边一处隐蔽的洗手间,她小心翼翼地合上了洗手间的门,连寒暄也顾不上,劈头盖脸地就是一句:“刚刚俾斯麦夫人说你要留在柏林?为什么?”
  希尔维娅对她烈火一般的个性非常了解:“是德国外交部取消了我的离境签证,我被困在德国了,安娜。”
  安娜皱起眉来:“这.....是你为我们工作的事情被发现了吗?”
  安娜说的“我们”,是指她和她那些在一个秘密抵抗组织工作的战友们,该组织和许多游击队有联系,安娜医生利用诊所的便利帮助他们治疗伤员、传递情报。
  虽然希尔维娅从未正式加入,但她传递情报的次数太多,已经介入很深了,如果她被捕,安娜就必须要考虑到组织的转移问题。
  希尔维娅摇了摇头:“不,以目前盖世太保对我的关注程度来说,我身上应该没有什么特别大的罪名。”
  “但我们之间的联络还是要小心,不要互相牵连。”安娜下了结论,她伸手揉了揉太阳穴,在洗手间里缓缓地踱步,想要找出一个合适的解决方案。
  希尔维娅点了点头:“我有方法,安娜。如果你要找我,请拍一份电报给我,说花园里的花的情况。‘某花开了。’是有事要找我见面商量,我会在第二天的下午四点之前到柏林的一家酒吧,名字我写给你。”
  希尔维娅凑近纤尘不染的镜面,在上面呼了一口气,用手指写下了:“大象酒吧。”的名字。
  “如果我有事,第二天不能去,我会让那里的酒保给你带话的。”希尔维娅道。
  安娜点了点头:“如果你有危险无法及时接收到信息,怎么办?”
  希尔维娅笑了一下:“这正是我接下来要拜托你帮忙的事情,亲爱的安娜。”她抽出自己的手帕,在镜面上仔细地擦拭着摸过的区域,一副漫不经心的态度,“请你给我找一些□□胶囊,可以吗?”
  安娜吓了一跳,电光火石之间,她已经反应了过来,眼前这女人是做好了随时赴死的准备:“希尔维娅,你疯了?”
  “比起成为筹码,连累别人。我更乐意主宰自己的命运。”希尔维娅后退了一步,满意地审视镜面,一切光洁如新,再也发现不了任何一点指纹的痕迹。
  安娜摇了摇头,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可是你......”如此美丽,如此年轻,还有着大把的美好年华。
  “慷慨赴死毕竟容易些。”希尔维娅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暧昧笑容,“我很清楚自己的本性并不是那么高尚。”
  安娜无奈地苦笑道:“人性如此,希尔维娅。你说得好像自己是那个特别低劣的人。”
  安娜扪心自问,她的战友,甚至是她自己,难道所有人都能面对生存的诱惑而不心动?她无法得出确定的答案。而当她进一步追问,纳粹真的会杀希尔维娅吗?希尔维娅出身在一个颇有影响力的家族,年轻貌美,性格柔和,她依旧无法得出确定的答案。
  她实在是难以理解希尔维娅——她是疯了,还是理性过了头?
  希尔维娅打断了她:“安娜,你记得吗?我告诉过你,我不加入你的组织是因为我缺乏抵抗酷刑的意志力。如果他们用心理学的那一套,或者什么审讯技巧,倒是无所谓,毕竟我们这个行业里最优秀的专家都逃出了第三帝国。但是,”她顿一顿,“如果他们要用中世纪的那一套:毒打、夹手指、拔指甲一类的,我是抗不过一个小时的。”
  “你觉得到那个时候,死了比活着要好?”安娜看着她。
  希尔维娅点了点头:“这可能是大多数人面对酷刑时的感觉。”
  安娜又在洗手间里踱步起来,半晌,她才好像终于下定了决心:“我答应你,希尔维娅。下一次我们在俾斯麦府邸上见面的时候,你会拿到你想要的东西的。”
  “谢谢你,亲爱的安娜。”希尔维娅注视着安娜,海蓝色的眼睛里映着暖黄的温暖光芒。
  安娜勉强笑了一下,迫使自己回到完美的社交状态:“希尔维娅,情报部门没有招揽你,真是他们的损失。”
  希尔维娅笑得轻松许多:“我收下你的赞美了,安娜。”
  她们互相亲热地挽着手走出二楼,迎面遇到了戈特弗里德·冯·克拉姆男爵。
  克拉姆是一位非常优秀的网球运动员,从1935年到1937年,他连续进入了温网决赛,却没有能赢得冠军。而1938年,他就因为反对纳粹被关入了集中营,之后他多半居住在国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