账号:
密码:
  “顾知宜。”贝言看完了文件。
  回应她的是糖块坠入浓咖啡液的咕咚水声,杯中推开一次涟漪。
  “谢谢。”停顿后她有事要问,可忽然啪的一声。
  来不及细想,头顶的吊灯陡然灭掉,全屋陷入摸不到边际的黑暗中去,空气静止一拍。
  “停电维修。”
  对面的顾知宜简短出声,隐隐约约能看见他的轮廓,呼吸声轻且安稳——
  总之,贝言僵住的肩膀渐渐松懈下来。很奇怪。
  谁都没有说话,连小纯也不再叫。
  太静了。
  无法视物的寂静里,浅淡的呼吸声就越发明显,成为唯一能被留意的锚点。
  直至,两道呼吸突然同了频——
  雨滴撞在窗玻璃上,密密织织的咚咚声与记忆严丝合缝。
  一年前的生日夜也是这样的雨天。
  那时呼吸甚至更近更烫,硬生生逼得紊乱。
  现在,连同频也觉得别扭。
  贝言屏息一秒。
  寂静立刻把她呼吸的空缺给放大,那更加刺耳。
  “刺啦。”
  小小火焰点燃在二人中间,顾知宜支着打火机,眼底映着火光与雾气,尾痣沾染上一点倦怠。
  他没看她,“资料看完了吗?”
  贝言瞳孔暗了暗,无法确定顾知宜是否意有所指。
  火苗移近,她挑起眼帘去瞧,顾知宜声音依旧:“时间不早了,不要紧的话就等明天再看。”
  风从阳台灌进来,夹着雨气,火苗动摇。
  “是没多要紧。”贝言的目光从他脸上移开,起身。
  火苗在她进卧室后轻轻灭掉。
  静了静,又是一道短促的刺拉声,打火机好像发出几个字,但里头的机关太老,听不清。
  顾知宜望着它,眸光里什么都没有。
  -
  [化妆间]
  安琪听完贝言的话,吃掉了食指上的妙脆角,慢慢咀嚼着:“也就是说你那联姻对象莫名有个耳洞?”
  贝言:“五个,我昨晚数了。”
  “…听起来就好痛。”安琪瑟缩了下,“可能顾老师喜欢这风格?”
  “没可能。”贝言毫无停顿,“顾知宜他这人安静寡淡,连领口都扣到最顶端。”
  “我知道了!那是有别的外因吧!”安琪一口气吃掉了手指上所有的妙脆角,“我咨询下我那塔罗牌大师!”
  而后安琪顺手将小盒子递给她,“贝贝,你要的东西。”
  贝言刚要打开盒子,手机却响了。
  哥:「爷爷好像在家里摔倒了,你回去看看。」
  贝言眼底一震,立刻穿外套站起来,边往外走边打电话过去,眉心拧得很紧。
  电话没人接,打哥哥的也一样。
  贝言瞥见安琪快步跟在身后,简短撂下一句“临时有事”,头也不抬地拍了下司机的肩膀,拉开车门坐进去。
  安琪努力挥手:“放心贝贝!你忙去!”
  …
  很快到了地方,啪地一声关上车门,贝言踩在地面,远远望见有人恰好迎面走过来。
  她停步,对方也是一怔。
  是顾知宜。
  贝言缓过神,意识到这八成是老爷子的新手段,他人估计什么事也没有。
  她步速放缓不少。
  二人碰面,她问,“给你发的什么理由?”
  问完向上一瞥,忽然窥见对方耳朵上似乎有什么东西,目光就此停了一秒。
  顾知宜看她一眼正要回答。
  老爷子急急推开院门走出来迎他俩,伴着笑声喊道:“来了来了!”
  果然没事。贝言默默揣手。
  那是位头发花白戴着眼镜的老人,长相很和蔼,看上去是没架子好相处的人。
  老爷子不由分说推着他俩往里进,嘴上不客气地埋怨道:
  “结婚了也不过来拜会我一声?噢!贝言从小就不把我放在眼里,那怎么知宜也变成这样了?”
  他叹气,“知宜,你小时候可不是这样的,是跟她待的久了吧!”
  顾知宜垂着眉认真听他说话,伸手拨开挡路的枝条,点头附和,从容地数落自己,三两句把老爷子哄得没了脾气。
  贝言懒得学,像以前一样进门脱掉外套直接坐在餐桌边,而桌上是爷爷做的菜。和以前一样。
  顾知宜同老爷子走进来,看了眼她位置,没怎么思索就走向她对面,老爷子一把抓住他,下巴一抬,“坐那儿去!”
  那在贝言旁边。是从前的位置。
  静了静,身边人拉开椅子,落座。
  她视线余光被遮挡住,稍微一瞥就是某人侧颈。有些别扭。
  上一回坐在同侧还是初中。
  爷爷热切招呼动筷,于是在贝言拍完照片后双双提筷,胳膊轻微相撞,目光不假思索侧向对方——
  又相撞。
  某种怪异感一瞬间推至顶点,二人平静下筷,连这也意外默契。
  老爷子尽收眼底,被他俩逗乐,嚷道:“怎么?都结婚了这是熟还是不熟?”
  他递来两杯茶,顾知宜推给贝言,垂眸添了块糖,很是顺手。而贝言接过,全程无话。
  偏偏这也叫老爷子瞧见,话到嘴边欲言又止,“真是又熟又生分。”
  贝言当做没听见。
  …这顿饭吃得还算轻松,老爷子喝了两杯,醉意上涌。
  他坐在对面看着他俩似乎很满意,过了会儿转向贝言:“今天早上宋萦给我打电话了。”
  贝言料到他会提这事,搁下筷子,抬头凝视他,明明什么也没变,可态度很冷。
  老爷子犹豫片刻,还是严肃道:“她吧,说到底也是过得艰难,和她妈妈一样难。”
  顿了顿,又沉出一口气。
  “你何苦去为难她,有矛盾通知一下就是了。”
  贝言打断道:“我那不是通知吗。”
  老爷子眉头紧皱,“你当着那么多人面,她一个小姑娘那能受得了吗,今天早上打电话过来哭哭啼啼的,还在叫我不要怪你。”
  “你是不是上年纪了。”贝言听不下去,直接打断道,“不怪我那她哭着打电话给你做什么。”
  老爷子嘴角下撇,“你们两个是一条路上的,应该互相帮衬着走。”
  贝言目光很冷,声音彻底冻住,“她现在是在吸我的血。”
  话分外刺耳,餐桌就此寂静下来,眼看是两相无话的局面。
  “爷爷,我得回公司开个会。”
  顾知宜平声打破这寂静。
  贝言听着他起身,老爷子回过神紧跟着站起来,脸上露出些许歉意,想要再留他。
  顾知宜声音平和,安抚他说有空就会来,叫他有事给他和贝言打电话。
  贝言没动没接话,显然还在气着。
  “贝言。”
  贝言冷着眸抬头,顾知宜就在她侧身后,睫下眸光安然垂过来,即便微微歪头也从容。
  “我喝过酒了,你开车送我一段。”
  贝言这才看到他手上搭着两件外套。
  下面那件是他西装外套,而上面那件则是她的。
  “走了。”顾知宜拎起她的包,语气平静地透出些柔和来。
  像在哄人。
  贝言绷着脸起身,不管外套也不管包,就这么先一步出了门,走在了前头。
  留顾知宜耐心叮嘱老爷子,好半天才出现在停车处。
  包和外套还搭在他手上。
  贝言移开视线,站在驾驶位边示意他解锁。
  顾知宜却到她面前,自然地将外套和包递给了她,影子安静倾近,笼出一片暗色。
  “没喝。”他拉开车门递去一眼,“我来开。”
  开会果然只是借口。
  贝言不再说破,拎着两件外套坐进副驾位。
  日暮时分世界陷入一片橘调,车内也一样。
  顾知宜开车很稳,贝言屡屡犯困。
  静了不知多久。
  “你那耳钉怎么回事。”
  顾知宜眼睫一眨,目光跟着扫过来。
  而问话这人靠着椅背闭着眼,不像是在问人,也不像是梦话。
  顾知宜:“子公司的新设计。”
  沉默片刻,贝言睁开眼,视线从他眼尾的痣移至耳上那几颗小小的银耳钉。
  最后冷淡评价了句:“凑合。”
  手机弹出安琪的信息,她打开回复。
  安琪:「我那塔罗牌大师算了一卦,他说一共有五个耳洞,两个是一年前打的,三个是今年的。」
  安琪:「大师是不是很准!!」
  贝言:「。不准。你别被骗了。」
  贝言:「一年前没有耳洞。」
  “喜欢的话就拿去。”
  贝言闻声抬头,顾知宜专注开车,头稍微侧向她,眸光平和冷淡,“想要哪颗直接摘掉就好。”
  在他耳骨上,耳钉闪动银芒。每颗都是。
  贝言想了想,缓缓眯眼,“顾组长这礼物送得好会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