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禀皇上,待选的秀女已经陆续在顺贞门外集结等候。南瑾姑娘......也已经顺利送出宫了。”
沈晏辞动作未停,只淡淡应了一声,“知道了。”
他正欲抬步往外走,才见李德全从袖中取出一只小巧的锦匣呈到他面前,
“皇上,这是南瑾姑娘临行前,交代奴才转交给您的东西。”
沈晏辞脚步顿住。
他伸手接过,启开匣盖。
只见匣内红色的软垫上,静静地躺着一枚长命金锁,与一封南瑾的亲笔书信。
他将金锁攥在手中,
旋而拿出信笺,徐徐展开。
第470章 新的旋斗1
接替李德全护送南瑾出宫的,是已经各自有了新安排的顺喜和织香。
织香是念着多年主仆情分,要再护南瑾一程。
而顺喜则更多是因为南瑾是知笙生前最亲近的朋友,她这一走,宫里头关于知笙的记忆便又少了一分,心中不免怅然。
他们这般求着,沈晏辞自然也允了。
马车缓缓驶出顺贞门,方见宫门外早已聚集了许多等待入选的秀女。
这是自沈晏辞登基后的头回选秀,各家贵女无不重视,皆精心打扮。
放眼望去尽是年轻鲜妍的面孔,或娇俏灵动,或端庄娴雅,或妩媚生姿,端的是百花争艳,各具风韵。
南瑾的马车需得混入这些送秀女前来的车马之中,停靠约莫半个时辰。
待所有秀女登记入册、引入宫门参选后,再随着这些空下来的马车队伍一并离去,方才不显突兀扎眼。
她静静坐在车厢内,瞧着永馨已在织香的拍抚下睡得香甜。
织香压低了声音问:“姑娘,您离宫的事,为何不告诉采颉一声?”
南瑾离宫的安排,并未告诉许平安与采颉。
算算日子,采颉在去年除夕时已有了三月身孕,如今到了七月,正是她临盆生产的关键时候。
这样的消息若告诉采颉,以她重情义的性子,定会不管不顾地跑来相送,情绪激动之下于她身子也是不利,故而南瑾才有意瞒下。
她目光投向窗外,微笑道:“往后的日子还长,总还有相见的时候,不差这一时半刻的。”
织香顺着她的目光望去,看着那些待选的秀女们一个个引颈朝宫门内张望,神情或是期许或是紧张,不觉低声感慨,
“天下不知有多少女子都盼着能入宫,搏个富贵荣华的前程。偏是姑娘您,明明已经站到了那样尊贵的位置上,却说放下就放下了......奴婢想着都替您觉得惋惜。”
南瑾默然不语,只唇角含着一丝浅淡的笑意。
两人攀谈的声音虽轻,但织香怀中的永馨睡得本就不沉,
瞧着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惺忪的睡眼,黏黏糊糊地唤了一声“阿娘”,便伸出小手要南瑾抱。
南瑾将女儿抱在怀中,轻声哄着她看窗外的热闹,“永馨,你瞧,外面多热闹呀?”
永馨自出生见惯的是宫苑的富丽堂皇与规行矩步,何曾见过宫外这般鲜活生动的景象?
叫卖的商贩,喂马的马夫,还有那些尚未被宫规束缚,言行举止还带着几分自在活泼的待选秀女,这一应都让她感到新奇。
她看得目不转睛,边看边咯咯地笑出声来。
忽地,她的目光定定落在某一处,伸手抓向那个方向,嘴里含糊地叫着:“要~要~”
南瑾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
顺贞门西面僻静一角,竟有一丛三色堇,于顽石后而生。
织香在一旁笑道:“小公主真是随了您,连喜欢的花儿都和您一样呢。”
南瑾低头贴了贴女儿温软的脸颊,柔声道:
“阿娘去给馨儿摘一朵最漂亮的,好不好?”
永馨眸子瞬间亮了起来,用力点了点头。
织香忙道:“姑娘,还是让奴婢去吧?”
南瑾笑着将永馨递回织香怀中,略略整理了一下身上寻常妇人打扮的衣裙,
“换了常服,出了宫门,谁还认得我是谁?总归日后带着永馨过日子,凡事总要亲力亲为,难不成还能指望永远有人伺候着?”
她语气轻松,带着几分打趣,说话间已利落地下了马车,缓步朝角落走去。
她蹲下身,隐在嶙峋的顽石之后,在那一片三色堇中挑了最艳的一朵。
正欲起身之际,听得身前不远处的宫墙拐角后,忽然传来一阵压得极低的争执声。
南瑾动作微顿,侧目望去。
只见一名身着锦缎,瞧着有些身份的中年男子,将一名衣衫素雅却难掩绝色的秀女拉扯到更偏僻的角落,声音压抑着怒火:“你是不是疯了?!”
“放开我。”那姑娘甚至懒得看他一眼,侧脸线条冷硬,语气淡漠至极。
南瑾仔细瞧去,那姑娘生得实在是好。
眉如远山含黛,目若秋水横波,偏偏这样优越的眉眼间,却凝着一抹冷艳与疏离。
她身量高挑,体态纤秾合度,即便是穿着最简单的衣裙,也自有一股媚骨天成的风韵,
只需静静站在那里,便足以将周遭精心打扮的秀女皆衬得黯然失色。
听她这般冷漠顶撞,那男子显然恼羞成怒,攥着她手腕的力道又加重了几分。
“啪!”
下一刻,那姑娘反手极其利落的一记耳光,清脆地掴在了男子脸上。
男子愕然地瞪着她,羞愤交加道:
“徐若宁!你疯了?!我是你爹!你怎么敢——”
他气得浑身发抖,高扬手掌,眼瞧着就要狠狠打回去。
而若宁却丝毫不惧。
她迎着男子即将落下的巴掌仰起了脸,口中只道:
“官家名册已经递了上去,我今日无论如何都是要入宫面圣。你够胆就在这儿打,打得我御前失仪,到时皇上问起我脸上这巴掌印从何而来,我就顺势把你做的那些脏事全都抖出来。
皇上在前朝是如何整治贪腐的你不是不知道。你真以为你丢了那本假账,就能瞒天过海了?”
她不屑地嗤笑一声,看着男子僵在半空迟迟不敢落下的手掌,轻啧摇头,
旋而主动凑近些,歪着脑袋,用一种极尽温柔却令人毛骨悚然的语调轻声笑道:
“父亲,哥哥死了,母亲肚子里那团指望不上的烂肉也掉了......”
她抬起手,在男子因盛怒而扭曲的脸上,力道不轻不重地拍了两下,语气愈发温柔道:
“如今徐家能指望的,可就只剩下我这个贴心的女儿了。”
她冲男子无辜地眨眨眼,挑眉道:“我猜您不会舍得打我的,对不对?”
第471章 新的旋斗2
男子怔在原地,愣愣地看着若宁。
好半晌,他才从牙缝里挤出声音,“你承认了?所以你承认,是你是在端给你母亲的那碗燕窝里添了足量的落胎药?”
若宁秀眉轻挑,“女儿一片孝心,母亲合该受着才是。”
“你......!”男子气息猛地粗重起来,胸口剧烈起伏,
“你母亲怀了六个月的身孕,她腹中是一个已经成型的男胎!那也是你的亲弟弟!你怎么能如此狠毒......”
“错了。”若宁打断他,眼神冷漠道:“还没生出来的,不过就是一坨烂肉。这话可是你那位贤良淑德的正妻,当年亲手捶落我阿娘腹中胎儿时,云淡风轻对我阿娘说过的话。”
她掩唇轻笑,“瞧您,不过一坨烂肉而已,有什么好值得父亲大动肝火的?”
男子听得愕然,连连向后踉跄了数步,险些瘫软在地,只得伸手扶住身后的墙根才能勉强站稳。
他手指发颤地指着若宁,连声音都在发抖,
“你、你简直是疯了!那么你哥哥......你哥哥突然染上那脏病暴毙,是不是也......”
“他得了花柳是他该死,男人管不住自己身下那二两肉,不得好报是迟早的事儿。”若宁随手扶了扶鬓边一丝不乱的赤金簪子,语气慵懒,“我不过是看他痛苦,早早送他得了解脱。这种举手之劳的小事,父亲就不必特意谢我了。”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男子惊骇的脸,唇角勾起的弧度更艳,
“从小到大,您总骂我是赔钱货,说您那个只会吃喝嫖赌的儿子才是你们徐家光宗耀祖的希望。”
她轻轻抚弄着自己保养得宜、白皙纤细的手指,不觉轻笑出声:
“可如今要入宫选秀,能为徐家挣一份前程的人,是我。
我也一定会留在宫中,一步一步爬到那云天高位去。只拿选秀耽搁的这几年来说,朝廷不作选秀,便每年都会给本要参选的秀女官员家中发放贴银。
您拿着用我的名头换来的银子,去养您那个光宗耀祖的好儿子,您是怎么有脸骂我是赔钱货的?”
她冷笑着摇头,眼神轻蔑地扫视着男子的无能狂怒,
“我告诉你,从现在起,你只管和你那个算计人都算计不明白的青梅竹马,好好在府上过你们那鸡飞狗跳的邋遢日子,别来招惹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