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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文斋 > 古代爱情 > 登云天 > 第338章
  绮梦并没有笑话她的狼狈,只是看着心疼,软声问:
  “就你一个人吗?你没有亲人了吗?”
  李语芙点点头,想起爹娘,眼泪止不住滚落。
  绮梦见状立刻扭头对身边的嬷嬷说:
  “嬷嬷,我们把她带回家去吧?母亲前几日不是还说,要找个人伺候我吗?”
  “她?”那嬷嬷皱起眉头,脸上堆满了嫌弃,
  “小姐,夫人是要给您找个知根知底,手脚麻利能照顾好您的人。您瞧瞧这丫头,饿得皮包骨头,身上脏兮兮的,还不知有没有什么脏病......”
  绮梦小嘴一嘟,不悦道:“嬷嬷可不许这么说别人!我就觉得与她投缘,我就要带她回去!反正母亲是要找人伺候我的,我只当是给自己找了个玩伴。
  哥哥不跟我玩,父亲母亲也整日忙得很,很少搭理我,只把我日日关在房里学规矩,一个月才许我出门放一次风,闷都闷死了!”
  她顿足耍泼,“我不管我不管!我就要她!”
  她毕竟是府里金尊玉贵的小姐,她执意要做的事,底下的下人哪里能拗得过?
  下人们只得依了她,将语芙带回了邵府,只当是府里多个小丫鬟养着罢了。私下又嘀咕着,说这样没根没底的小叫花子也好,省了签卖身契的麻烦,回府给口饭吃,连月例银子都能省下不少。
  而那时的语芙也是这样卑微地想着,能有一口热饭吃,有个地方能遮风挡雨,能让她活下去,便已是极好了。
  她从来都没有想过,绮梦会给予她更多。
  入了邵府,语芙才渐渐知道,原来外表光鲜亮丽衣食无忧的绮梦,其实也是个可怜人。
  每天天不亮,她就会被嬷嬷叫起来,开始学习琴棋书画、诗词歌赋,一学就是四五个时辰不得歇息。
  每三日,夫人还会亲自检验一次她的学习成果。
  弹琴错了一个音,背诵诗词漏了一个字,又或是画画时不小心滴落了一个墨点,都会招来夫人严厉的教训。
  戒尺通常只打在屁股、掌心这样的位置,总归是不打脸的。
  语芙曾私下里听见下人们议论,说小姐那张脸生得标致,日后是要用来攀附王公贵族,为家族谋利的“宝贝”,可万万伤不得。
  从前,绮梦身边连个能说贴心话的人都没有。
  直到语芙入府后,两个年纪相仿的女孩,才能互相就个伴。
  她们会趁着夜色爬上屋顶,并肩躺着看星星,说些女孩家的悄悄话;
  会一起偷来父亲珍藏的美酒,好奇地尝了一小口,就被辣得涕泗横流,互相指着对方通红的脸大笑;
  语芙还会偷偷模仿绮梦的笔迹,在她被罚抄写诗词时,熬夜帮她代笔。有时候被发现了,两个人少不得又要一起挨一顿戒尺,但受罚的时候,互相瞧着对方龇牙咧嘴的模样,却还能偷偷地笑出来。
  是绮梦救了语芙一命。
  是语芙温暖了绮梦一整个童年。
  至于后来的世事变迁,恩怨纠葛,
  却也只能道一句命运无常,造化弄人了。
  所以当沈晏辞私下找到语芙,告诉她绮梦其实并没有死,连知笙也安然无恙时,语芙早已激动得难以自持,泣不成声。
  原来沈晏辞也一早就知道了,她这条瘸了的腿,是她自己狠心砸断,用以攀附皇恩的苦肉计。
  而他选择不拆穿,默许甚至利用了这一点,本身也是她要利用绮梦的一步棋。
  那一日,沈晏辞让语芙将南宫煜的死讯透露给知笙,并告诉了语芙他日后的打算。
  沈晏辞与她说:“你也可以拒绝朕。因为你一旦如此做了,在这后宫之中,或许将再无你的立足之地。所有人都会以为是你逼死了知笙,而朕,也不会出面替你解释半句。不过你放心,此事之后,你和盈月总能得了你们想要的安稳。”
  语芙听完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眼中含泪,却是无比坚定地颔首道:
  “臣妾愿意!臣妾多谢皇上,能给臣妾一个弥补自己从前犯下的过错,弥补此生遗憾的机会。”
  所以她这么做了。
  所以她从不后悔。
  这一年的中秋,因着大行皇后新丧不久,宫中并未举办中秋夜宴。
  而沈晏辞,也一早就将自己关在了祖宗祠堂里。
  他向先帝的牌位供了三炷香,想了想,又为太后也燃了三炷。
  而后,他撩起龙袍下摆,端端正正地跪在牌位前叩首祭拜。
  许久之后,才听得祠堂门外传来李德全的声音,
  “皇上,人带来了。”
  沈晏辞缓缓直起身,声音平静无波,
  “带进来。”
  李德全应声而入。
  他身后跟着两名侍卫,扛着一个装着活物的麻袋。
  那麻袋被重重摔在沈晏辞面前,李德全打了个千儿道:
  “皇上,那奴才就先告退了。”
  他走后,沈晏辞面无表情地解开了捆扎的麻绳。
  麻袋里探出一个五官扭曲,眼神惊恐的脑袋。
  那人被破布堵住了嘴,手脚筋也早已被挑断,只能像蛆虫一般,用尽全身力朝着远离沈晏辞的方向蠕动着。
  而沈晏辞只是垂眸,眼神冰冷地俯视着他,
  第479章 造化弄人2
  当日南瑾离宫前留给沈晏辞的那封亲笔信,已然将她得知的关于沈晏辞身世的真相,原原本本告诉了他。
  连同那枚太后原本想让南瑾和知笙用来对付沈晏辞的金锁,也被南瑾交到了沈晏辞手中。
  沈晏辞与太后明争暗斗了一辈子,从来都是他棋高一着。
  他唯一的失算,便是未曾料到太后竟会将她一生的耻辱,作为她手中握着的最后一张底牌。
  而现在,这张底牌就如此不堪地跪趴在沈晏辞面前,蠕动、爬行,早已活得不成人样。
  他不停地后退,
  但这世上的退路总有尽头。
  他也终于瑟缩着,后背紧紧抵住墙壁,再是退无可退。
  沈晏辞走到他身前,取下了他口中塞着的污布。
  男子骤然得以喘息,猛地呛咳了几声,而后抬起头,浑浊的目光先是聚在沈晏辞所着龙袍上,
  继而目光缓缓上移,最终,只盯着他的脸看。
  像。
  与自己年轻时的模样,总有着五六分的相似。
  他的牙齿早已被全部敲掉,此刻只得张开黑洞洞的嘴,声音模糊而嘶哑地对沈晏辞说:
  “你......你是皇帝?”
  他一愣,兀自笑得疯魔,“哈哈哈哈!好!好!我的儿,快让我好生看看你!”
  沈晏辞并不为他的挑衅所动,只冷着声音问:“你叫什么名字?”
  “名字?”他嗤笑一声,麻木道:“我这样的人,哪配有什么正经名字?在被杨震骋盯上之前,四邻街坊的都叫我阿陌。”
  他口中所说的杨震骋,是沈晏辞的外祖,太后的生父。
  他死得早,沈晏辞对他的印象并不深刻,也并无多少祖孙情分。
  于是他又问:“当年在杨府,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阿陌盯着他,反倒是不怕了,“我当然能告诉你,所有事我都可以告诉你。我与你说了之后,你也一定会杀了我灭口,对吧?那么......我求你能给我个痛快。”
  他的目光越过沈晏辞的肩膀,投向他身后供奉的列祖列宗牌位,
  “这些就是大懿历朝历代的皇帝牌位?哈哈哈!真好。按说我也该被供奉在此处才是,你说对不对?”
  他停了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歪着头仔细打量着沈晏辞,“你叫沈晏辞?”
  沈晏辞垂眸,并不回答。
  阿陌自顾自道:“你倒是捡了个好姓氏。否则跟我一样,无名无姓在这世上做个马夫苟活着,日子也是无趣得很。呵......你不必用这种眼神看着我,你心里该是很恨吧?
  你恨自己从来都没有什么高贵的出身,哪怕如今披上了这身龙袍,成了万人之上的皇帝,骨子里流淌着的,也还是缩在阴暗角落里摇尾乞怜的老鼠血!一样的肮脏,下贱!哈哈哈哈!”
  他的笑声凄厉如夜枭,笑得面红耳赤,笑得咳声不止,不知过了多久,才肯喘着粗气停下来,
  “罢了,罢了。你我终究父子一场,我如今被折磨成这般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你肯给我个痛快,叫我死了,反倒对我是解脱。
  反正我多活一日,你这皇帝当的,只会多战战兢兢一日。只有我死了,你才能把你这‘偷’来的皇位,名正言顺坐稳当了。”
  沈晏辞扯了扯唇角,“如此说来,朕倒是要多谢你,临死之前还能为朕如此考量了。”
  他回身坐在一旁的宽椅上,冷漠道:“你既求死,那就将当年之事一五一十与朕说清楚。朕或许会依着你,给你个痛快。”
  阿陌沉默片刻,忽而抬眸,目光落在太后的牌位上,
  “其实这事儿说到底,跟我又有什么干系?我原本就只是京郊驿站一个再普通不过的马夫。后来有一次机缘巧合,负责给西河夫人驾车回京。她瞧着我手脚麻利,人也算老实,便问我要不要随她去府上当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