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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时候他们多困难呐,队伍里强调最多的不是学习精神而是作战纪律。新兵不能开枪,老兵一场战斗只能分到5颗子弹,必须等敌人靠近到五十米内再开枪。打完了子弹就上白刃战,不能遗弃枪支,包括损坏的,尽量拾捡弹壳,送到后方兵工厂复装再用……
  被围剿,突围,被打散,再聚,靠着心里那一团火,爬冰卧雪,嚼土咽草,无数先辈的尸骸铺平了通往独立主权人民自由的道路。
  孩子,小老头儿说,你想想,革命先烈们付出生命的代价建立了新中国,难道是为了让你在今天轻易的去死吗?你好好想想,以后应该怎么做?
  余昼脸上泪痕未干,心神已经全然投入到故事中,他说,我应该参加八路军,打鬼子!
  小老头儿笑了,温和地说,孩子,鬼子已经打跑了,革命先烈们付出生命,是为了让新中国的孩子们能在和平的世界里安全长大,为了你们能吃饱穿暖,能念书写字,你好好上学,将来找个好工作,建设社会,这就够啦。
  汤饺端了上来,小老头儿说,吃吧,孩子,吃饱了好好睡一觉,明天还要上学,你以后的路,还长着呢。
  余昼擦擦眼泪,埋头吃起来,饺子真香,吃进肚子里暖洋洋的。余昼吃饱了,小老头儿送他回家,敲门进去。家里的骂仗因为两方的人马都要吃晚饭照顾家里而散去,只有爸妈筋疲力尽的,一个在沙发,一个在卧室,见学校老师上门,都有些不好意思。小老头儿让余昼回卧室写作业,自己在客厅做了次家访,言辞恳切的劝说,虽然没能起到多少实际作用,但余昼躲在卧室里听着,知道世界上还有人站在自己这边。
  他从此不曾再靠近人工湖。
  “语文老师不光自己关照我,我升入中学后,他还托付他以前的学生来关照我,帮了我很多忙。”
  小老头儿怕他饿着,又怕他有钱学坏,每天给他带吃的,每星期还给几块零花钱。中学教导主任是他学生,余昼被一些同学孤立霸凌,被某些老师语言暴力歧视的时候,都是教导主任帮他。
  小老头儿一直资助余昼,他才能坚持到高考,高考后,余昼分数不错,教导主任帮忙找了一个靠谱的培训机构让他去打工,又帮着申请了助学贷款,余昼才得以在完全没有父母助力的情况下顺利读完大学。
  他课余时间也在补课赚钱,攒了一小笔钱,本来打算毕业后抽时间约小老头儿一起重走长征路——老师一直想去,就是年纪大了,儿女不放心,怎么都不同意。
  “我大学室友们也不错,经常孝敬我。”
  大学宿舍那群牲口也都是好牲口,一开始大家不熟,还比较矜持,后来熟悉了,为了让余昼帮忙带饭带饮料代跑步打卡选修课点名,一口一个爸爸,还经常请爸爸吃饭。
  余昼因为课余打工多,和大家玩得少,心疼钱也很少参加聚会,但并没有影响他和儿子们的感情。跑步代打卡被主任抓住的时候,余昼宁可被扣学分做校内广播检讨也没有供出儿子们。余昼被辅导员找茬卡他奖学金评比资格的时候,室友们比他还激动,群策群力,几天时间就挖出了背后捣鬼的小人,一个所谓的“朋友”,余昼还给他介绍过家教工作的无耻小人。
  沉冤得雪后,室友们以庆祝的名义请余昼搓了一顿,余昼想提前溜出去结账,硬是被按住了,他谎称要撒尿,牲口之一抄起桌上的啤酒瓶几口喝干递给他,说,就往这里头尿。
  最后几人约定,等大家都毕业工作了,余昼功成名就、事业有成、腰缠万贯之时,今儿吃了哥们儿多少次请,得加倍请回来,发扣扣空间为证。
  “现在想想,我曾受过很多人的照顾,本想慢慢还给他们,可惜……”
  可惜他没有机会了,死后穿越,这样的机会有一次都幸运得不行,怎么还有第二次呢?
  他现在有安和意了,好想带着安和意穿回去,把他介绍给老师和儿子们。
  来到这里以后,他非常不适应,精神上很压抑。为了活下去,也为了不被同化,上辈子的许多人许多事被他藏到心底,只留下那些不好的,帮他在心里筑起长城,竖起尖刺。
  老师,儿子们,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想起他们了。
  余昼凝望虚空,怔怔出神。安和意搂着他,余昼说得挺简单,没有多的细节,语气欢快,安和意却能察觉到他隐藏在轻描淡写之下那些过往的伤痕。
  余昼回过神,冲他笑了一下,开始兴致勃勃讲一些小事,吐槽奇葩家长和熊孩子,盘点食堂黑暗料理,还有潜伏在教师群的学姐们分享的惊天大瓜。
  直到恒星的最后一缕光线也隐没于天际,两人相携回家,洗漱过后躺在一张床上。
  安和意安安静静的睡着了。
  余昼今天说了太多话,都是他过去不曾有机会说出口的,又是疲惫,又是轻松,安然入眠。
  不知过了多久,天色尚且昏暗,安和意轻轻起身,余昼没有前一晚睡得沉,安和意一动,他就醒了。
  刚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一只大手忽然盖过来,捂住余昼的眼睛,安和意凑在他耳边,用气音轻轻的道:“还早,再睡一会儿吧。”
  这声音真是太蛊了,像有催眠特效似的,余昼不知不觉又睡着了。
  直到柔和的恒星光线照进房间,落在余昼脸上,他才从放纵的睡眠中清醒。
  “醒了。”安和意的脸出现在视线里,他站在床边,把脸伸到余昼上方,凑得很近,不等余昼反应过来,安和意低下头,深入地吻住他。
  余昼:……
  怎么回事?感觉这一幕好像发生过?
  安和意放开他的嘴巴,直起身,语气平静,表情淡然,他说:“起床吧,吃饭了。”
  余昼起身,枕头边早放好了一套常服,和昨天穿过的那一件非常像,余昼没有深究,穿好洗漱好下楼。
  楼梯才下了一半,余昼就闻到了空气里熟悉中又带着一丝陌生感的香味,他抽了抽鼻子,了然地一笑。
  等走到桌边,眼前所见,很是眼熟。
  类似馒头的面食,热牛奶,煎蛋,绿色和红色的水果,深红色肉汤。
  虽然还是昨天的那些花样,但气味明显变好了,大概率是进行了改进。
  余昼看向安和意,勾起嘴角笑了。
  可以嘛,持之以恒。
  余昼坐下挨个尝了尝。
  面食变得蓬松了一些,很可能是尝试了发酵处理手法。
  水果冰镇后水分微微冻住,虽然没什么味道,但是口感脆爽。
  牛奶加了糖,腥味变得没那么难以接受。
  煎蛋过油后没有再做去油处理,只把多余的油液吸走,表面脆韧,内里溏心。
  肉汤去掉了水果,多加了盐和香辛料,口感大大提高。
  余昼惊讶的看着安和意,昨天刚提的改进意见,今天就有了味蕾可查的进度,很有天赋啊!
  安和意穿着昨天那身常服,宽松的上衣,宽松的裤子,脚下踩着拖鞋,银蓝色长发在脖颈处松松挽住,看起来竟然有种人妻感。
  他脸上的神色状似放松,实则紧张。
  余昼就不吝口水,狠狠夸奖了一番,对他的天赋和努力作出高度肯定,安和意听得嘴角翘起,眼睛闪闪发光,远古冰山融化成春日长河。
  吃罢早饭,安和意邀请余昼出门走走。
  余昼为了用实际行动表达对他厨艺的认可,努力吃了好多,有点撑,确实也需要消化消化,欣然接受。
  两人出门,并肩慢慢走着,在绿茵间漫步。
  安和意走在余昼身侧,看似轻松惬意,实则一直暗暗引导着方向,余昼发现了,有点迷惑,但还是顺着他走,心里暗暗猜测,不得其解。
  两人是在往山上走,一路踏过茵茵绿草,穿过深浓的树荫,往山顶去,恒星在头顶洒下一片柔和的光与热。
  山不算高,以觉醒者的身体素质,两个人没用多少时间就登上了山顶。
  眼前豁然开朗,山的那边,是一大片红色花海。
  余昼随意地看过去,这花海昨天看了一天,早就看熟……
  他愣住了,心跳忽然错了一拍。
  占地广阔的红色花海边缘修成了规整长方形,红色花海内部的五块金色花朵区域,已经从菱形变成了五角星,边缘锋利,五角尖尖,每一条线段都笔直得毫无偏移,柔软的花瓣都好似带上了锐气。
  任谁见了,第一反应都是:这是一面旗帜。
  余昼呆呆的站着,眼前熟悉的画面刺激了他的泪腺,等他回过神来,已经热泪满面。
  他转头看向安和意,高大挺拔的男人站在旁边,身姿笔挺,神情淡漠,眼神紧张又期待,他问:“现在呢?对了吗?”
  余昼直到现在,才真正完全体会到他的心意,安和意不是在玩浪漫,而是想给他他喜欢的东西,不能凑合,不能糊弄,也不能有一点点差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