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关棠云没想到,她以为自己的解释或许会让失眠患者生气,却没想到他这么简单的同意了。
【那我先挂了,关老师早点休息。】
【真的很抱歉。】关棠云如是说。
【关老师,你不用道歉,你是个懂分寸的好女孩儿,是我的错才对。】
【关老师,我希望你可以原谅我,可以吗?】
关棠云:【当然,您本来就没有错。】
失眠患者:【如果是他瞒了关老师一件事,关老师也可以原谅他吗?】
这句话问的没头没脑,关棠云没有再回复。
和患者保持距离,是心理咨询师的必修课。
虽然他们是倾诉师和客户的关系,或者是朋友的关系,但绝对不可以是更多的关系了。
等了许久,失眠患者那边窸窸窣窣的,泡芙似乎被抱了过来,喵呜喵呜了两声。
失眠患者说:【泡芙过来了。】
【泡芙说:’晚安,关老师,希望你做个好梦。’】
【晚安,您也是。】
挂断电话,关棠云收拾好设备躺在床上。
对失眠患者有了点奇怪的感觉,这感觉很熟悉,就像是对时屿的感觉。
她怀疑过两人究竟是不是一个人,但应该不是,虽然声线很像,时屿却是清朗干净的,失眠患者却疲惫又低沉。
时屿气场自信,失眠患者却看起来敏感内敛。
可他们给她的感觉有点像,这是为什么……
关棠云想了许久,翻来覆去,她突然有了一个荒谬的结论,难道是因为,在她无意识的情况下,她也有点喜欢上了失眠患者?
她有些惊恐地瞪大眼睛,怀疑自己该不会是个渣女吧?
她摇摇头,把这荒谬的念头甩出去。
关棠云的心乱成了一片,她翻了个身。
她翻出时屿的短信,发送短信:【晚安,男朋友。】
第23章
关棠云做了一个梦。
场景在记忆里晃荡, 模糊成一家疗养院的轮廓,白墙在雨雾里泛着冷光。
雨丝斜斜织下来,起初是细密的雨雾, 后来便缠成了线,打湿了关棠云伸出的指尖。
她没带伞, 站在疗养院的大门前,抬头看向雾蒙蒙的天,这雨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停下了。
淋雨总归是不好的, 还是打车回去吧。
风里忽然飘来烟味, 不是呛人的劣烟,裹着点清甜的果香,透过潮湿的水汽, 还是狡猾地钻了她的鼻腔。
关棠云对烟味过敏, 鼻尖一痒, 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她转头看过去, 烟味的源头站着个身影, 肩线挺拔, 比她高出大半个头。
雨幕里看不清脸, 只瞥见他指间燃着的火星, 在灰蒙蒙的天光里明了又暗。
她懒得费力仰头, 想着是室外, 没资格让别人掐烟, 便默默往后退了半步,准备换个地方等车。
“抱歉, 刚以为没人。”
清冽的声音裹着雨意传来,下一秒,那点火星便灭了。
他指尖捏着烟蒂, 随手丢进了旁边的垃圾桶。
关棠云顿了顿,抬眼时只看见他下颌线的模糊轮廓,轻声回了句:“谢谢。”
雨越下越密,砸在地面的水洼里,溅起细碎的涟漪。
她掏出口袋里的手机,屏幕亮了又暗,接单的师傅还堵在路上,大概还有十分钟才能到。
身旁的人也没走,就那样陪着她站在雨里。
世界被雨声裹住,连风都变得安静,只有两人浅浅的呼吸,混着潮湿的空气,在雨幕里轻轻漾着。
这样安静的世界,关棠云索性放空了思绪,任由雨丝裹着微凉的风拂过脸颊,连发梢沾了湿意也不在意。
良久,身旁忽然有窸窣响动,是那人抬手在口袋里摸索,指尖蹭过塑料袋的声音,在满世界的雨声里格外清晰。
关棠云回过神来,她突然有些不好意思,反应过来或许对方是想抽烟,又碍于自己在才一直忍着?
于是开口道:“抱歉,要不我换个地方等。”
头顶落下轻笑,像雨珠砸在青瓦上那般清软:“我没有烟瘾,只是想在这站一会儿。”
她这才放心地点点头。
“这雨还不知道要下到什么时候。”
她顺着他的话接道:“是啊,越下越大了。”
她又打开手机看了看,像是自言自语:“我的车终于快到了。”
“你能等我下吗?我去取一把伞。”
那人的声音里掺了点急,话音未落,一块裹着银箔纸的巧克力被轻轻放在她手里,还带着点口袋里的余温。
不等她反应,那人转头进了住院楼里。
关棠云低头看着手中的巧克力,完整的包装,还没有拆封过。
回头看那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手机适时响起了出租车师傅的电话,是告诉她已到达的通知。
她变得有些焦急起来,转头看向身后,那人叫她等他,看他是去做什么了?为什么还不来?
出租车司机的第二个电话响起,迫不及待地催她快些上车离开。
她和师傅讲了抱歉,又站在原地焦急地等了五分钟,看了看手中快要被她握的融化了的巧克力,最终选择了不再等待那人,冲进了大雨中。
关棠云坐在出租车上,雨珠急急地砸在车窗上,很快漫成一片水痕,将窗外的世界晕成模糊的色块。
她攥着那枚快化掉的巧克力,指尖发紧,总觉得该再等等,她的目光紧盯着车窗。
恍惚间,好像看见疗养院门口冲出来一道身影,雨幕里看不清脸,只觉得那姿态有些眼熟。
车辆猛地起步,惯性让她晃了一下。
她慌忙摇下车窗,冷风裹着雨丝扑进来,也吹散了那点模糊的轮廓。
不知是梦还是现实。
但这一次,她看得真切了。
那是几年前的时屿。
没有如今宽得能圈住她整个人的肩背,那张惹人心跳的脸上还带着几分早年的青涩,那双勾人的狐狸眼也满是化不开的疲惫,像蒙了层薄雾的星子。
他的手里攥着一把黑色的伞,正朝着出租车的方向拼命跑来。
“时屿!是时屿!”
她攥着车窗沿,声音被风吹得破碎,可出租车越开越快,那道身影很快缩成一个小黑点,最终消失在雨雾里。
掌心的巧克力被她彻底捏化了,裹着包装袋传来的的柔软触感,像那场没等完的雨,像没说出口的再见。
猛地,关棠云睁开了眼。
她翻身爬了起来,看了眼时间,才是早上六点,时间还早。
没有闹钟叫醒打断她的思路,梦里的场景格外清晰。
她起身给自己倒了点水,坐在椅子上仔细回忆。
疗养院,她好像记得,是大二那年的暑假,她做临终关怀的志愿者。
最后一次去的那天,就是一个大雨天。
关怀对象的那位爷爷,就在那天,去世了。
关棠云还记得她最后一次见他,那位爷爷拉着她说了好多话,给她讲他的过往,讲他有个帅气出色的小孙子,讲他小孙子的小名儿。
是叫什么来着?她有些记不得了。
爷爷的眼神亮的不像往常那般浑浊,她敏感的意识到这或许就是人们常说的“回光返照”。
她忍了很久才没有哭,借着大雨在疗养院门口站了许久,将自己的脑海放空,然后遇到了那个给她巧克力的人。
记忆是个爱捉迷藏的鬼,在漫长岁月里不小心将它遗忘,却又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借着一场雨,重新将那些蒙尘的片段洗刷清晰。
关棠云不明白,为什么会觉得那人就是时屿,他会是时屿吗?他又在疗养院做什么?
她想不清楚。
翻出手机,她给时屿发去消息:“早安呀。”
关棠云突然想起来昨晚忘记了什么,她们认识这么久,竟然一直都是靠短信联系,甚至都没有说过几句话。
【时屿,你的vx号是多少呀,可不可以给我一个?】
关棠云想了想,将时屿的手机号输在vx上,显示没有该联系人。
看来他的vx号和这个手机并不是一个号。
她叹了口气,时屿不知道还有没有起床,她已经睡不着了,一会儿还要去上早班。
干脆收拾去洗漱,洗脸的时候发现自己的洗面奶似乎被人动过了。
洗面奶上湿漉漉的,沾着水,除了章明蓝做的还能有谁呢?
关棠云盯着那管洗面奶,后知后觉想起前几次的疑惑——明明用量很省,却总莫名少了一截,她先前只当是对方洗漱时不小心溅了水,从没往心里去。
章明蓝应该已经起了,她一般都是这个点起来,要化全妆,然后赶地铁去另一个区上班。
关棠云攥着洗面奶,走到次卧门口,指节叩门的力道都带着压不住的气:“章明蓝,你为什么用我的洗面奶?你自己没买吗?非要动别人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