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眼里有活，哪怕是做得慢也始终不闲着。
知道穆峻峰景明今天回来，李娜和穆知校昨天就来把冰箱填满了。
人是群居动物，再独的人也需要温暖。
“你站在那儿干嘛，进来啊。”
穆峻峰在家里转了一圈发现景明还没进来。
景明眼睛弯了弯，像是终于想起来要进门，“来了。”
因为穆峻峰肩膀不方便，景明今天成了厨房的一助，豆角烧土豆，番茄炒蛋，洋葱炒牛肉。
三个菜做得景明脑子都大了。
“以后做饭别叫我啊。”景明放下铲子一副“老子要闹了”的样子。
穆峻峰连忙用手臂揽着他，呼噜毛道：“我做我做，你不用沾手。”
景明轻轻推他一下，“气话罢了，也不能总欺负你。”
明明是哄人的小话，穆峻峰却听得心里暖暖的，他抬起景明的脸，让他看着自己。
“你可以的，你想欺负我就欺负我。”
怎么说呢，景明知道他会说这句话，但是这话真的说出来的时候，他心里又无比畅快。
“对了，这几天我怎么没看警队有人找你？那个胡江的事情，就这么结束了？”
景明边往外端菜，边问。
穆峻峰在旁边的电饭锅盛饭，“没有。之前胡江绑架的是我，我已经被列为被害人了，哪还能参与审讯。”
景明有些意外，他又回厨房拿了筷子，饭菜齐全，两人在餐桌坐下。
“其实我还挺不明白的，你说胡江准备了这么久，费尽心思，就为了让你跟他感同身受？”
“也不难理解。章雪芝的死给他的打击太大了，再加上章雪芝的母亲因为没钱治病而死，妹妹又没钱上学，前前后后加在一起，你说他只是让我跟他感同身受吗？也不全是吧，他把对警察的敌意都转嫁到我一个人身上了。”
这也是穆峻峰后来想了很久才明白的。
胡江是个孤儿，他到底有什么样的经历只有他自己知道，可能从金霄锜那里空手套白狼，胡江绝非等闲。
这样的人哪怕是心理有问题，也不会轻易将事情做绝。
胡江心里是有恨的。
只有恨才能支撑他骗过刘宗贤、姚嘉亿，拿捏金霄锜，甚至利用周方逼迫穆峻峰不得不见景明。
穆峻峰后来也想过为什么是两年多以后胡江才起了报复的心：
章雪芝的妹妹当时并没有成年，因为他身份的特殊性，章雪芝将妹妹送去了福利机构，所以胡江利用了刘建峰的钱供章雪芝的妹妹上学，直到她成年。
成年了，胡江的任务也就完成了。
他就能做他自己了。
“我还欠你一句对不起。”穆峻峰忽然放下筷子，眼神珍重地看着景明，“虽然三年前我离开的确有迫不得已的理由，但到底没跟你道别。走前还像模像样地跟你表白。”
餐厅的灯光掺杂着些许昏黄，桌上的饭菜仍旧温热，景明的脸上有了笑意，“嗯我接受。”
“小景哥，我爱你。三年的时间里，没有一刻敢放弃。”
看着穆峻峰亮晶晶的眼睛，景明只是一味点头。
“我也想听你说爱我。”
景明坐在他旁边，穆峻峰的脚勾住他的椅子，用力一拽，景明就撞在了他的肩膀上。
好在是没受伤的那一只。
景明看了他肩膀一眼，眼神责怪，可对上那双亮晶晶的眼睛时，又说不出了。
沉默良久，景明开口：
“如果你不在的话，我本打算一个人活下去的。
“但现在你在，我就打算和你好好生活。”
活，跟生活，天差地别。
第67章 尘埃落定
翌日，穆峻峰回到警队，纪元一溜烟把人带进了办公室。
“你好了吗？”
“你是忘了我家里有个医生吗？”
穆峻峰说话的时候一脸骄傲的臭屁样子着实可恶。
纪元白了他一眼，“嘁，就你家有医生。”
“那当然了。”
两人正说话的时候，李均田敲了敲门。
“穆队你回来了！我这几天太忙了，都没去医院看你，你怎么就出院了！”
穆峻峰立刻冷着脸质问道：“难道你希望我一直住在医院？”
“啊，不不不！不是，我意思是……”
李均田语无伦次，纪元赶紧用手肘怼了穆峻峰一下，“你再给他吓个好歹来！”
穆峻峰弯起嘴角，“行了，心意我领了。说吧，什么事。”
李均田这才松了口气，随即正色道：“船上的证据齐全，关于刘志伟警官的相关部分已经移交检察院了，市一院赵岭一案也正式并入胡江案。
“根据证据指向，胡江先后杀害了刘志伟、刘建峰、赵岭、刘宗贤、徐静波共计五人，犯罪事实清晰。”
穆峻峰点点头，“证词呢？”
李均田看了纪元一眼，有些犹豫，“证词……还不完全。”
穆峻峰的眼神在李均田和纪元脸上扫了一圈，瞬间就明白怎么回事了，他冷笑地睨着纪元，“真把我当被害人了？”
纪元瞪圆了眼睛，“你本来就是被害人！”
“那师父出事你是不是也是被害人家属啊？”
“那怎么能一样！”
“那怎么不一样？！”
两个人声音一个比一个大，最后纪元还是没吵过，“胡江要见你，但其实你不用见他。证据链条清晰，事实明确。真不用。”
“见吧，我都来了。”
下午三点多，胡江被人带到了审讯室，而穆峻峰此时已经坐在了屋里。
空调的声音并不大，却吹得人心里烦躁。
穆峻峰旁边的警官问了些基础的问题，胡江别于前几天的不配合，竟然都说了。
纪元一看这情况，连忙将重要的问题都送了进去。
穆峻峰坐着看他回答，问了多次的问题，他也不恼，像是真的很配合的罪犯。
哦不对，一般这种很配合的罪犯，都是为了能够减刑。
问题问得差不多，穆峻峰就打算离开了，却不想胡江叫住了他。
“你们警察执行任务真的会放下爱人。”
是陈述句，胡江在描述犯案当日穆峻峰选了船抛弃景明的事情。
穆峻峰转过身看着他，“不会。因为我知道我走了才能救景明。”
“那万一呢？万一没成功呢？”
“没有万一。”
“怎么没有！”胡江忽然站起来，“章哥就死了，怎么没有万一！”
“胡江你搞搞清楚，章雪芝和他的母亲先后去世，妹妹没人资助，警方没人去管。是因为你杀了刘志伟，是你杀了唯一一个能救章雪芝的人。”
说起刘志伟，穆峻峰的眼睛染上了红色，胡江更是接受不了自己害得章雪芝一家最后的惨状，在审讯室崩溃得大喊大叫。
胡江怎么会不明白，他只是不敢承认。
七月的第一天，胡江的案子正式移交检察院，穆峻峰和纪元相约到了长青公墓。
那是刘志伟的墓地。
小雨淅淅沥沥地下着，纪元和穆峻峰先后走在台阶上，皮鞋溅开了水渍，脚步格外坚定。
“师父，我俩来看你了。”
穆峻峰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纸，将碑上的落叶拂去。
“师父，再有几天上面的烈士通稿就下来了，到那时候我跟穆峻峰还会再来一趟。是喜事啊！”
纪元将怀里的黄白菊花放在了碑前，两人一左一右蹲着。
“之前总说来看你来看你，我其实挺打怵的，我怕你问我有没有进展……现在好了，你那点未了的心愿应该了了吧。”
纪元吸了下鼻子，“师父，以后就该去烈士墓园看你了。”
穆峻峰站起身看向墓园四周，“这地方也不算差，但肯定没有烈士墓园宽敞，换换地方你别不乐意啊……”
两个人絮絮叨叨又说了好一会儿，最后点了一炷香准备下山。
“你先走吧，我等会景明，他说今天要来看看他继父。”
闻言纪元忽然想起三年前穆峻峰疯狂跑医院那段日子，“哦对，上个月忙案子的事，他都没腾出功夫来看看。”
纪元走了没有半小时，景明就到了。
本来今天是说一起来的，但是临出门景明被一个电话给叫走了，穆峻峰就只好先和纪元走。
“什么事，非要一大早去？”穆峻峰眼见着景明冒着雨从出租车上跑过来，连忙帮他擦掉身上的雨渍。
景明却笑得眼睛弯弯的，一点都没觉得下雨烦。
“走，上山，这事得当着赵玉卿的面一起说。”
景明的高兴是会传染的，穆峻峰见他笑，自己也笑，俩人谁看起来都不像是来上坟的。
上到山顶的时候雨大了起来，穆峻峰将景明紧紧地揽在身前，景明回身看他，笑得看不见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