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就快要照进来了。
一个月后,初光公益法律援助基金会成立的揭牌仪式,在北京一家艺术中心举行。
现场没有过分的奢华,却处处透着郑重与希望。来宾大多是法律界、公益界和主流媒体的代表。
简初作为基金会的首任执行理事,站在了发言台上。
她穿着一身简约的白色连衣裙,长发披肩,脸上是褪去了所有锋芒的微笑。
她的发言不长,没有感谢任何人,也没有提及过往的是非。她只是讲述了自己选择成为一名律师的初心,和对初光基金会未来的展望。
“……法律不应该是冰冷的条文,它应该是有温度的,是弱者最后的、也是最坚实的庇护所。初光的意义,就是为那些身处黑暗的人,点亮第一束光。”
她说完,对着台下深深鞠躬。台下响起了经久不息的掌声。
晚宴环节,沈砚舟作为基金会最大的投资方,被主持人请上了台。他手里拿着一个深蓝色的文件袋。
他走到舞台中央,聚光灯打在他身上,他却并没有看向台下的任何一位宾客,而是将目光,径直投向了站在台侧的简初。
“很多人问我,为什么要投资这样一个不赚钱的项目。”他开口,声音透过麦克风,沉稳而清晰,“今天,我可以告诉大家答案。”
“因为我曾亲眼见过,这个世界上最宝贵的东西,是如何被资本的冷漠所摧毁,所以我先守护这份东西。”
他说着,缓步走下舞台,径直穿过人群,走到了简初面前。
全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他们身上。
他没有拿出钻戒,而是从文件袋里,拿出了一份厚厚的文件。
文件的封面上,用烫金的英文字体写着——《全球罕见病(f-project)儿童救助计划》。
“简初,”他在所有人的注视下,眼神是前所未有的温柔和坚定,“你用你的方式守护了法律的公正。现在,我想用我的方式,来守护你的理想。”
他打开文件,翻到最后一页的签名处,将一支钢笔,连同那份文件,一起递到了她的面前。
“这份计划,还缺一个联席签名人。”他看着她,眼底是化不开的深情,“你愿意……和我一起,做这件事,做一辈子吗?”
简初怔怔地看着他,看着他手中那份承载了他们所有过往、争执与和解的文件。那不是一份商业计划,而是一份独属于她的情书。
她看着他眼中的自己,所有的过往、所有的挣扎、所有的误解和守护,在这一刻都化成了热泪,模糊了她的视线。
在全场安静的注视中,她没有丝毫犹豫,接过了那支笔。
然后,她在那片空白的签名栏上,一笔一划,清晰而郑重地,写下了自己的名字——简初。
她签完,抬起头,对着他,露出了一个泪光闪烁的、却无比灿烂的笑容。
沈砚舟没有再说什么。他只是伸出手,轻轻拭去她眼角的泪,然后,低下头,在全场的掌声和善意的欢呼声中,温柔而郑重地,吻住了她。
第51章
初光基金会成立晚宴结束后,已是深夜。
车子平稳地汇入长安街空旷的车流,窗外是飞速倒退的璀璨灯火。
车厢里很安静,与宴会上的喧嚣截然不同,空气中只流动着若有若无的香槟气息和一种尘埃落定后的安宁。
那份被沈砚舟当众拿出的蓝色文件,此刻就静静地躺在两人中间的座位上。
简初侧过头,看着那份文件,又看了看身旁正专心开车的男人。他已经脱下了西装外套,只穿着一件白色的衬衫,领口的扣子解开了两颗,侧脸的线条在窗外掠过的光影里,显得比平时柔和了许多。
她伸出手,将那份文件拿了起来,用指腹轻轻摩挲着封面上烫金的字样。
许久,她唇角不受控制地扬起,终于打破了沉默,语气里带着一丝揶揄:“沈总,我刚才在回来的路上,抽空查了一下婚姻法。”
沈砚舟偏过头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示意她继续。
“我发现,”简初晃了晃手里的文件,故意拉长了语调,“拿项目文件求婚,好像在法律上,没什么特殊效力。”
沈砚舟闻言,脸上却没有丝毫玩笑的意味。他将车在一个红灯前稳稳停下,然后转过身,一瞬不瞬地看着她,眼神是前所未有的认真。
“那份文件,是我的投名状。”他说,声音在安静的车厢里,显得格外清晰,“是向你证明,我愿意走进你的世界,支持你的理想。”
简初脸上的笑意,在他认真的注视下,渐渐收敛了起来。
绿灯亮起,车子重新启动。沈砚舟转回头,继续平稳地驾驶着,仿佛刚才那番话不过是随口一提。
在车子即将拐入呼家楼那条熟悉的小路时,他才再次开口,声音很低,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她说一个未完待续的预告:
“但求婚,的确还差个东西。”
那个周六,北京的天气难得一见的晴朗。
沈砚舟一早便开着车,等在了简初家楼下。他给出的理由无可挑剔——初光基金会的选址方案下来了几个,他作为最大的投资人,需要听取执行理事的专业意见。
车子一路向东,驶离了拥挤的市区。当窗外的风景从高楼林立,渐渐变成开阔的田野和树林时,简初的心,便不受控制地,越跳越快。
最终,车子在一个岔路口缓缓停下。
眼前,是那片她再熟悉不过的土地。
地上的杂草和废弃物早已被清理干净,露出平整而广阔的土地,在阳光下散发着泥土的气息。她父亲当年种下的那几棵白杨树,如今已愈发挺拔。
“走吧,”沈砚舟为她拉开车门,“看看我们未来的总部。”
简初没有动。她只是坐在车里,隔着车窗,静静地看着那片土地,眼眶毫无预兆地,微微泛红。沈砚舟也没有催促,就那样安静地陪着她。
许久,她才深吸一口气,推门下车。
她踩着松软的土地,一步一步,走向那几棵白杨树。风吹过,树叶发出沙沙的声响,像父亲在她耳边的低语。
就在这时,她的目光,被不远处一个在阳光下闪着光的东西,吸引住了。
在那片空地的最深处,不知何时,竟建起了一座四面都是玻璃的花房。
“那是什么?”她下意识地问。
“一个惊喜。”沈砚舟走到她身边,牵起她的手,带着她,朝那个玻璃花房走去。
花房里没有花,只有一个被阳光照得透亮的木质工作台。工作台上,整齐地摆放着各种精细的金工工具——吊机、压片机、焊枪、还有一排排大小不一的锉刀和刻刀。
而在工作台的正中央,静静地躺着一块未经打磨的、拳头大小的黑色原石。
简初的瞳孔,猛地一缩。她认得,那是黑曜石。
“我一直在学这个,”沈砚舟拿起一块砂纸,在原石粗糙的表面上,笨拙地打磨了一下,“学了很久,手艺还是不好。”
他放下石头,转过身,看着她,眼神是前所未有的认真。
“我曾经想,把当年在伦敦,被我弄丢的那枚袖扣,重新做一个出来。”他的声音很低,带着一丝自嘲,“但后来觉得,袖扣是禁锢,是我们那段不愉快的交易的开始,它不该再出现了。”
他从旁边一个早已准备好的丝绒盒子里,拿出另一枚已经打磨好的、造型简约却光芒内敛的黑曜石戒指。那戒指的工艺,并不完美,甚至能看出手工打磨的、微小的不平整。
可就是这枚并不完美的戒指,却让简初的眼泪,再也无法抑制。
沈砚舟拿着那枚戒指,在她面前,缓缓地、郑重地,单膝下跪。
他仰起头,看着她,那双总是深不见底的眼眸里,此刻盛满了温柔和虔诚的光。
“简初,过去的我,用钱买你的时间。未来的我,想用我的时间,换你的余生。”
“这一次,没有项目,没有交易,只有一句我爱你。”
“你,愿意嫁给我吗?”
简初站在那里,看着单膝跪在她面前的男人。
阳光透过玻璃花房,毫无遮拦地落在他身上,将他挺拔的身影和那双盛满了虔诚的眼眸,都照得清清楚楚。
她看着他手中的那枚戒指,眼泪毫无预兆地从眼眶中滑落。
她没有立刻回答。
她只是缓缓地蹲了下来,与他平视。
然后,她伸出那只还在微微颤抖的手,没有去碰那枚戒指,而是轻轻地、抚上了他的侧脸。她的指腹,擦过他清晰的下颌线,和那双因为紧张而紧抿的嘴唇。
她看着他的眼睛,看着里面那个泪流满面的自己,终于,带着泪,笑了出来。
她重重地、郑重地,点了点头。
“我愿意。”
她的声音很轻,还带着一丝哭过后的沙哑,却像一道光,瞬间点亮了沈砚舟整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