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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觉像是提线木偶般地走着话本上的故事。
  她不禁被脑中忽然涌起的这个念头逗笑了,摇了摇头,一场梦境考验而已,何须投入感情。
  这般想着,云惟烟转过身走进了云含眠所住的偏屋。
  屋内虽然简陋,但打扫得一尘不染,云含眠正双手合拢,平躺在草床上。
  空气中弥漫着股子淡淡的血味儿。
  云惟烟顺手拿起放在破桌上许久的药碗,碗里盛起的汤水早已凉透,她用勺子搅动两下,冷着张脸坐在床头。
  连续失血几日的云含眠容颜依旧亮眼,瓷白的肌肤映衬上浓墨的眉目,颇有种病美人的气质。
  “小——苇?”
  云含眠双手半撑起身子,吃力地唤了声坐在床头的女子。
  师尊说让她来玄月秘境寻找自己遗失的东西,但并未说明此物是何物。
  她刚入秘境,撞见了云惟烟,来不及出手,闻到异香后直接昏厥过去。
  再睁眼时,便已被面前这位女子所救了。
  脑海中挤入许多凌乱的碎片,云含眠大致明白是进了梦境,要遵循附身之人所行。
  这人貌似对小苇好感甚高。
  云含眠虚弱地咳嗽几声,又喊了句“小苇”。
  云惟烟偏过头嫌弃地抿了抿唇,叫得那么亲昵,不知道以为她俩是一对儿呢。
  罢了,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她忍。
  “喝、喝药。”
  云含眠瞧着小苇眼底透露出的几分羞涩之意,微微勾起唇角,张口乖顺地喝过了她端着的药汤。
  “嘶。”
  陡然入腹一碗凉水,云含眠不悦地皱起眉头,偷瞥了眼小苇,责骂的话语刚溜到嘴边,又强行压了回去。
  好险,差点打草惊蛇。
  云含眠暗自喘了口气,获取小苇的真心是这具身体留给她的首个要求。
  床头的云惟烟侧身将药碗放回桌面,贝齿咬紧下唇瓣,不由得闷笑两声,心情愉悦。
  她就是故意把药放凉了,才端过来让云含眠喝的。
  躺在床上让她白白伺候七日,还想要热气腾腾的药汤?
  做她的白日梦。
  云惟烟轻哼着不着调的歌谣,大跨步走出了偏屋。
  枕在草床上的云含眠纠结地盯着云惟烟远去的背影,苦恼地闭上双眼。
  她从未讨过人的欢心,梦境的要求对她过于苛刻了。
  云含眠这一养伤就养了大半个月。
  小苇最终还是心软地拿出层层包裹好的灵石,前往城中请了个药师替云含眠看病。
  每每煮药时,云惟烟都肉疼不已,恨不得当场把云含眠丢出去。
  本来就没几个灵石,她和娘亲还没享受花灵石的滋味,反倒便宜了云含眠。
  越想越来气,云惟烟使劲地扇了扇火炉,瞧见双手环抱斜倚在门框上的云含眠,顿时怒上心头,把扇子往地上一丢。
  “这药快煎好了,你自己来看着火候,我还有事儿。”
  每个字几乎挤着牙缝说出来的。
  云惟烟从未觉得时光能有如此漫长,好似被梦境捉弄了般。
  瞎掉的娘亲,病弱的路人,还有任劳任怨的她。
  合着筱竹和云含眠都不干正事儿,就她云惟烟像头牛似的,路过都得耕二亩地。
  如同系统曾经给她念过的话本子里的女主似的。
  云含眠低笑地回复,“好,辛苦我们小苇了。”
  云惟烟碍于小苇的人设,敢怒不敢言,只是垂头起身。
  没了系统和她唠嗑,感觉都失去了好多乐趣。
  唉。
  又是想念统子的一天。
  云惟烟正抬脚准备迈出门槛,云含眠突然伸手一把将她捞到自己身旁。
  云惟烟:?
  她眨了眨眼,对云含眠这一莫名其妙地行为感到十分不解。
  莫非是喝药喝傻了?
  云惟烟想了想,不会是云含眠对她见色起意吧?
  可小苇的长相随了筱竹,没有半分能够令人惊艳。
  此刻的云含眠尴尬地撇过视线,脸上差点绷不住温柔的神情,低声道,“小苇,我这两日闲来无事,自学了些编发的手艺,不如我今日——”
  “好。”
  不等云含眠说完,云惟烟出声中断了她的话语,“有劳姐姐了。”
  云含眠吹熄了煎药炉子里的火,牵着云惟烟走进了她的偏屋,屋内没有一面铜镜,她只好让云惟烟坐在装满水的水盆旁边。
  云惟烟心知云含眠铁定不会编发,特意顺从地跟过来瞧她乐子。
  云含眠一筹莫展地摸着披散开的乌发,她的确不会编发,只不过想找个由头和小苇培养下感情。
  毕竟大半月过去了,她还未寻到她丢失的东西。
  既然这具身体对小苇有好感,云含眠准备从这儿下手,破解梦境之困。
  眼下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云惟烟感觉到云含眠的手慌乱在她头发上东扯扯西绑绑,时不时还满意地笑笑,心下对她的成果愈发好奇。
  假如今日云含眠编发编得漂亮,她就大发慈悲地不整她一个时辰。
  正胡思乱想着,筱竹焦急的声音从屋外传来。
  “小苇,快些出来,我刚刚又捡了条鱼。”
  筱竹自从瞎掉后,一大爱好就是去芦苇荡岸边找搁浅的鱼,带回家给小苇吃。
  云惟烟不顾头上编织的巧手,赶忙站起身,想去找娘亲,余光却不小心地瞥见水盆中自己的倒影。
  云、含、眠!
  天杀的!
  她居然给她扎了五个冲天绫!
  云惟烟看见倒影时,两眼一抹黑,险些一口气提不上来被气晕过去。
  “哈哈。”
  云含眠勉强地裂开唇角,装作若无其事地样子,对云惟烟劝慰道,“好看的,显得你比较有精气神。”
  云惟烟藏在衣袖中的手已经蠢蠢欲动了。
  给我等着。
  云惟烟暗暗记仇道,等我获得大能传承破开梦境后,我非得从你身上找回这些天受过的苦楚。
  两人相顾无言半晌。
  最终云含眠还是闷声地对她说了句“抱歉”。
  云惟烟将编好的头发重新散开后,连多余的眼神都不想分给她,背过身甩袖走人。
  云含眠受挫地站在原地,心头五味杂陈。
  人生一帆风顺的她首次明白了何为“困难”。
  第31章 前尘往事(四)
  碧空晴朗, 骄阳肆意地挥洒着暖意,和风过境,远方的绿湖荡起圈圈涟漪。
  云含眠双手握着船桨, 笨拙地摆动,桨叶溅起清透的水花, 她潜意识地抬眸看向正对面的云惟烟。
  木船是小苇之前去附近村庄同村民换回来的一艘旧船, 窄小的空间只能勉强挤进两人对坐。
  灼热的视线不断地驻足在云惟烟的侧脸, 她抿唇偏过头,故意忽视了云含眠的求助。
  因为这几日云含眠的伤势好痊了些,云惟烟借口筱竹身体抱恙, 拉着她一同出来捕鱼。
  相处快一月, 云惟烟不是傻子, 自然瞧得出来云含眠入了梦境依旧不食人间烟火。
  她偏要让云含眠“好好”尝尝这凡尘滋味。
  总不至于平日里的所有琐事都让她一人干了吧?
  “小苇,我——”
  又溅起了更大的水花,荡出的溪水尽数扑到云含眠身上, 衣裳湿了大半。
  “我、我、不会。”
  最后个字音落地时, 云含眠的耳尖已然红得如同血色玛瑙,她瞄了眼云惟烟, 又飞速地垂下头, 语气含歉意道:
  “你教教我,我会认真地学, 我头次划木船, 我……”
  越说尾音越轻,云惟烟绷直了肩膀, 尽力克制想笑的冲动, 余光瞥见云含眠那副手足无措的神情,郁闷已久的心情瞬间明媚。
  “那, 作为交换,你把你的名字告诉我?”
  云惟烟回头直视着船头的另一人,狭长的小船促使她们之间近在咫尺,稍稍伸脚便能够踢到对方。
  云含眠听见后愣了下,诧异地盯向云惟烟,这些日子她也陆续地接受了原主的记忆。
  附身之人姓宁,单名霜,表字含眠。
  宁霜因为与众修者争夺即将出世的神器,被他们联手绞杀,所幸留有后手,狼狈逃脱,被小苇捡回来了一条性命。
  于情于理,她本应该告知小苇她的姓名。
  可是——
  木桨上的五指陡然攥紧,云含眠狐疑地注视着眼前之人,小苇的五官十分扁平,是放入人群中转眼就能忘掉的长相。
  独独那双眼睛,灵秀意动,宛若清晨朝露,不夹杂任何瑕疵,纯粹的晶透。
  “小苇。”
  思来想去,云含眠最终决定将“宁霜”的名字对她说出。
  “师姐!您确定是这儿吗?”
  一道陌生的声音突然打破了她们之间尴尬的氛围。
  是谁?
  云惟烟立即捂住云含眠的唇,警惕地环视四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