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我也坐正了,反手握住地上的刀柄,对白神仙说:“说些我们两个都知道的事,让我相信你是真的。”
白神仙思索了片刻,言简意赅:“苏州路家家主的院子里种了一棵玉兰树、两盆杜鹃,两侧池子里左边种了莲藕,院子的后门开在东边角落,外面接一条只供人侧身通过的道,那道门一般情况下都用一把雕龙扣铜锁锁住,不怎么打开。”
他语速很快,几乎将细节一丝不落地完全表述出来,我立刻就意识到他说的是对的,这种连我都要思索一下才确认的细节,是幻境中不可能出现的。
白神仙说完吸了口气,声音很平淡:“外面的事,我暂时捋不清楚,我感觉自己的脑子里进了东西,有可能是在我们意识不清楚的时候从耳朵钻进去的,这些东西在影响我的思维,我能听到它们在我脑子里搅。”
他一说,我这才去试探着感受自己麻木的耳朵,这时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右耳朵里瘙痒难忍,像是有个什么东西一直在往深处拱。
我想拿手去抓,白神仙却一把拉住了我:“别动,这是一种软体线虫,你一挠,线虫头断在耳朵里面就更糟糕了。”
“我在幻觉里一直听到的鼓点声,会不会也是这种虫子搞的?”我强忍住自己现在耳朵里有虫子正在往深处拱的现实。
白神仙点头:“很有可能,但如果这种虫子是幻境的来源,并且已经大规模爬进了我们的耳道,就无法得知我们的意识之后具体能够保持多久这样的清醒,如果再次进入幻境,我们很可能会把自己饿死在洞里。”
“那我们现在具体还能做些什么?”我问。
白神仙没有回话,而是将手里的蜡烛往幽深的洞穴位置举了举,我们看着那岔路口,不约而同都沉默了一阵。
白神仙拉开自己的背包,将里面的食物和水倒了一地,他把蜡烛吹灭改为打开手电筒,然后将我们携带的食物和水分为两半,继而开始一一撕开面包的包装袋,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我怀里也被他塞了一个加肉的面包。
白神仙喝口水咽下一口面包,说:“没办法了,看看你的手表吧,我们进来了多久。”
我立刻把厚重的衣袖撸上去一截,伸出手腕去看,看见现在时间的我简直要两眼一翻当场猝死过去,距我记忆里我进洞的时间,手表的日期已经足足过去了十天!
我迅速去摸自己的脸和胳膊,发现自己颧骨凸出,身上脸上瘦得都快没肉了,如果现在有面镜子,我可能会在那面镜子里看见一个暴瘦脱水几近濒死的自己。
“靠着这些东西,回去是不可能了,我们只能尽可能往更深处爬,如果我们能一路保持清醒,说不定进去还能有一线生机。”白神仙说。
我听了他的话,立刻反应过来这是现在唯一可行的办法,于是我也连忙撕开那些面包的包装袋,疯狂往嘴里塞食物,因为这可能是我们在洞穴里能好好吃下去的最后一顿饭。
白神仙摸了摸四周的岩壁:“我看了这里的岩石,这里的深度应该离出口不算太远了,算是现在唯一的好消息。”
“但还有一个坏消息。”白神仙又说,“我不是路家人,这两个岔口我没法确定走哪边才是真正安全的,为了保证我们其中之一能够活下去,我们必须要分开行动。”
第63章 回忆
“分开行动?”我问到。
“那岂不是之后如果进入幻境,旁边连个能够帮衬的人都没有了?”
我大口大口吃着面包并向白神仙发问,在看见食物的那一刻,我的胃几乎一瞬间就向我发出了指令,但我仍旧克制着我的动作,长时间饥饿如果暴饮暴食反倒会起反效果。
白神仙喝了一口水:“照目前我们两个的情况来看,所有计划都有很大风险,在你意识不清楚的那段时间,我闲着无聊盘算了一下,其实我们选哪个活下来的概率都不大,我刚才跟你建议的那个,是最有风险但同时又是收益最大的。”
“如果你和我之中的一个人能活着出去,说不定还能找到那些路家人,最坏的结果就是他们都被林子里的东西魇住了,到时候还能有人把他们唤醒,不然这林子里的死人又要多几十个了。”白神仙说得风轻云淡。
这会儿身边有了白神仙,我那根一直紧绷着的弦也终于能够稍微放松一些,他吃好之后就坐着,目光却始终盯着更深处的两个石洞,像是在跟里面的什么超自然物质进行沟通。
我看着他,感觉浑身发凉,火速吃完手里的面包,喝了口水把食物顺了顺,就问他:“你知不知道,路灵执意让你跟我一起进尸洞的原因?”
白神仙听到我的问题,轻笑了一声,他终于转过头来似笑非笑地看着我,我看见他眼睛的另一个小瞳孔好像跟以前的状态不太一样了,似乎是变大了一圈,我觉得很奇特,并没有产生害怕的情绪。
“这个问题等你能够活着出去再解答吧,”白神仙低头把地上剩余的水和食物再次打乱,然后分了三分之二给我,“剩下的这些归你。”
“这怎么行?”我一下就按住了他的手。
白神仙却执意把那些东西装进自己的包,然后把包拉好拉链塞到我怀里,然后郑重其事地对我说:
“看这里的岩石肌理应该再坚持一段时间就能到头了,你要记住,在这段时间里,不要停下、不要睡觉、不要停止思考,爬到筋疲力尽就吃东西,吃完就要一直爬,无论途中看见任何奇怪的东西都不要停下来。”
我被他的样子吓到了,抓着手里的背包靠着冰冷的岩石不知所措,我问他道:“但那种幻境实在太逼真了,你…你有没有什么比较直接的办法能够保持清醒?”
白神仙用手背碰了碰我放在一旁的刀,随后就说:“但我不建议你频繁用,因为流血过多可能会导致你陷入昏迷,这样做效益也不大。”
我应了一声,白神仙就调整好姿势准备继续往前爬,他果断选择了左侧的洞穴,我见他手中的电筒光亮点逐渐消失,我也迅速整理好自己的东西,咬上手电筒,然后肘部着地往右侧的洞穴方向挪动。
我爬到洞边上,下意识去摸了摸两侧洞穴的岩石肌理,这才发现在我那侧的洞穴下方角落里,有一个极不明显的标记,跟我之前在幻境中看到的一模一样,是用尖锐的东西直接在石头上划刻出来的。
看来标记的事情应该是真的了。
我深吸了一口气,继续往右侧的狭窄洞穴中爬动,我刚才没活动,现在一活动起来浑身的骨头都在疼,手、脚、膝盖、小腿哪哪都是细小的伤口,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在这洞里做了套广播体操才会被撞成这样。
鬼知道林子里那东西把我魇住让我在这洞里做了多少荒诞事?我心中暗骂着,想来这莲菩萨也不是什么正经邪神,什么恶趣味才会让它控制一大帮子人在这荒野丛林里给它演戏看?无不无聊。
我尽量忽视耳朵里的不适感,攥着一股劲儿往前不断爬动,越爬到深处,那些零零碎碎的人骨头就越多,我开始还把骨头拨开,后来干脆直接不管了,那身祭服也早就已经被我糟蹋得不像样了。
白神仙提醒我一定要思考,我就边爬边想一些杂七杂八的事情,譬如,那个被刀磨出来的小标记到底是谁留下的。
根据我现在的了解,我猜测,真正能够进入尸洞到达这里的应该只有路家的先祖,路楼渊他们进洞后队伍很快就出事了,出事原因尚且不知,但我猜测当年路万水应该没有进到这么深。
至于路阿爻,我也有些难以把握,我不知道一个五岁的小孩子能爬到这里,意志力得坚定到什么程度,早在我们打算进入时,路楼渊就说过,尸洞这段距离其实不算很长,就是整段都十分压抑、十分考验人的意志。
我们爬了十天,其中幻境有一大部分的影响因素,拖慢了我们的速度。
所以如果说路阿爻能三天爬到我现在的位置,甚至在爬过的路途中做下了标记,那他的意志力和控制力都应该是非常之恐怖的。
我大致快速在脑中回顾了一遍关于他的记忆,感觉这种可能性也不是没有,他本身就是对自己非常残忍的一个人,路小素在他的人生里占有那么重要的位置,他必定不会错失这唯一一个能光明正大进入路家的机会。
想着想着,我就感觉自己的脑袋猛地一疼,这种疼是连着筋脉的,像是那种吹多了风的疼痛,紧接着就是一记长时间的耳鸣,我爬动的动作缓缓慢了下来。
但我迅速反应了过来,来不及晃脑袋就连忙往前猛爬了十米多,我的心脏在疯狂地剧烈跳动,我开始呼吸不畅,脑子里仿佛有人在咚咚撞钟,吵的我几乎想破口大骂。
这个邪神,它又来了!
我不断晃头,把头往岩石上撞,想把这种撞钟的声音从我的脑子里驱逐出去,我的眼前是混乱的,乱的一塌糊涂,我的意识里仿佛有两个人,一个人在强制给我灌输一些记忆,而另一个人在反复让我保持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