账号:
密码:
  话音戛然而止。
  裴玄归好似知道他为何冒出哭包二字了。
  沈醉望着眼前高冷淡漠的人,偌大的冰天雪地中,只有他的眼角眉梢是红的,湿润的痕迹为他渡了色。
  生出几分脆弱的怜爱感。
  “因为你在哭。”
  两人视线撞上,沈醉眸光清亮望着他,裴玄归抬手遮住他的眸,“这个不必说出来。”
  “就要说。”
  却任由他遮住眸。
  在他掌心乖乖地闭上眼,不去看他哭红的眼。
  嘴硬心软的小皇帝,在心境中嚷嚷着要将他碎尸万段,哪怕他死了,出来也要将他挫骨扬灰。
  可真的出来。
  却只是踉跄地抱住他,“不是一个人……”
  他们从来不是一个人。
  在那晚的长河暮色下,沈醉安静陪着他坐了很久,忽然抬眸道,“裴玄归,今夜有星星。”
  零落闪烁的繁星下。
  来往魂归故里,终会再相见。
  沈醉任由他遮住眼眸,倾身靠在他怀里,“原来你也不是无所不能的,裴小墨。”
  裴小墨是个小哭包。
  裴玄归干脆解开长袍腰带,将浑身冻得冰凉的人裹进怀里,“但在某件事上我有绝对的把握。”
  沈醉几乎顷刻间想到。
  他要自己活着。
  只要裴玄归还存在,哪怕失去帝运,不入轮回,用他的所有来交换,他都会让沈醉活着。
  渴望他生,愿为他死。
  就在沈醉眼睫轻颤也要跟着变身小哭包的一秒钟。
  裴玄归贴着他耳边低语,“醉醉永远反攻不了。”
  “…………”
  沈醉黑化了。
  他当即在公主面前将裴玄归揍了一顿,甚至还要反过来告状,气势汹汹地拉着裴玄归到公主的牌位前。
  恭恭敬敬地跪下了。
  沈醉年少维持的礼仪极好,每个动作赏心悦目,裴玄归靠门静静地望着他。
  “晚辈在此立誓——”
  直到沈醉祭拜结束起身,裴玄归一头雾水扶起他。
  “立了什么誓?”
  沈醉看他一眼,“与你无关,说给公主听的。”
  裴玄归忍不住好笑,“没说出来,公主怎么听得到。”
  “听得到。”
  说罢,沈醉从祠堂中走了出去。
  踏出殿门的一刻,茫茫金光刺破云层,照在他脚踝的伴生铃上,折射出耀眼的光芒。
  沈醉停住脚步,回身冲裴玄归伸出手,“三年后再告诉你。”
  “跟朕回宫吗?”
  裴玄归在尘封的祠堂跪了七日,直到天光破晓而出,沈醉站在耀眼的光下冲他伸出手。
  裴玄归笑着问:“陛下要带臣回家吗?”
  沈醉握住他伸来的手,强迫性与他十指相扣。
  “陛下就是你的家。”
  ……
  “金銮殿,紫极宫,凤鸾殿,玄穹殿……”
  沈醉一袭银白色皇袍靠着窗,翻阅着各大宫殿的牛皮图纸,正在为裴玄归挑选新的住址。
  有的不够豪华,有的不够漂亮,有的离他太远。
  沈醉干脆问,“你想住哪个?”
  裴玄归正在剥烤栗子,头也不抬随意道,“陛下住哪我住哪。”
  无需沈醉特地划分寝殿给他,只需将床榻划分一半便够了。
  “我如今也没有寝殿,只是临时休息的住所。”
  前先日子昼夜不分的处理政务,沈醉未曾特地为自己安置寝宫。
  如今正巧一起选了。
  “倘若非要选。”裴玄归扫过那个个金玉辉煌的宫殿,最终将目光落在了偏远的住所上,“永徵宫吧。”
  图纸上偏远却鸟语花香的小宫殿。
  沈醉停顿几秒,将图纸递给了赵公公,“去办吧。”
  “嗻。”
  赵公公领了图纸退下。
  裴玄归的目光始终落在他身上,直到沈醉踢踢他才反应过来,“怎么了?”
  外人一走,沈醉立马不装了,拍拍软塌的位置。
  裴玄归从案前起身坐过去,沈醉歪头躺在他腿上,张开嘴,“啊……”
  裴玄归愣两秒,“吃什么?”
  “……栗子!”
  沈醉顿时炸毛了,起身便要揍他。
  软糯的甜栗送入口中,裴玄归摁着他的小脑袋笑个不停,“逗逗你。”
  眼前的人面上多了笑意,虽然夜里还是偶然失神,但不似那七日的失魂落魄。
  他们都曾有过外人无法踏入的七日。
  所有苦痛自己消化,再淬炼成更好的自己。
  “摸摸酒窝。”
  裴玄归握住他的手,将酒窝弯出来给他戳着玩,从烧炭的火炉给他取新的栗子。
  沈醉叹息,“你以前都没对我这么好。”
  以至于他从未知晓,裴玄归如此好脾气,近乎为他是从。
  “口是心非。”裴玄归淡淡道,“装得要死。”
  这人骂起自己毫不留情,沈醉都听愣了。
  但归根究底也没舍得对他不好,裴玄归想,模糊记忆中的前世,沈醉三番五次想要他的命,两人犹如生死仇敌般不对付。
  但在行过情蛊后,他还是将人据为己有,圈在领地里保护着。
  哪怕知他心不纯,知他处处皆利用。
  “那你心里在想什么?”沈醉问。
  口是心非时,他的心里在想什么?
  裴玄归始终有他的坚持,淡淡道,“想知道,问裴小墨。”
  豁,还是那副高冷死样。
  沈醉估摸着哪天把小墨放出来玩玩,同样的一副脸,裴小墨眼眸里满是清澈愚蠢,可爱又直白。
  “我如今吃橘子了,虽然不好吃,但这个习惯已经淡忘了。”
  沈醉握住裴玄归从炭层上夹橘子的手。
  这是赵公公端来时放进去的,道冬日吃烤橘子驱寒暖身,润喉驱邪。
  裴玄归停顿了下,说:“我没忘。”
  “其他东西皆可驱寒暖身,润喉驱邪。”
  金黄色的小橘子被放在一旁,孤零零地远离了火炉
  裴玄归五官被火苗照耀出暖意,“我陪你,将习惯一个个再找回来。”
  第130章 起来,朕抱抱
  窗外大雪漫天。
  烛火映照着沈醉的眉眼,眸底跳动着微妙的情绪。
  很早以前他说:“习惯是会淡忘的。”
  那时的裴玄归没长嘴,不理人。
  如今他回:“我没忘。”
  那些遗忘在岁月长河里的千娇万宠,有人要为他一个个的寻回来。
  天地不容。
  那便为他逆天改命。
  倘若死亡注定是他宿命,裴玄归翻天覆地也要他活。
  沈醉心脏浸在融化的雪里,忽然莫名笑了下,“原来有人竟这般不善言辞。”
  裴玄归习惯了缄默,爱总是藏在细枝末节。
  烤得金黄的小橘子骨碌碌地滚远。
  裴玄归端来一碗热梨水,没听清他方才说什么,“什么?”
  白瓷小勺搅动着香甜梨水,喂给他矜贵漂亮的小皇帝。
  沈醉说:“原来有人爱朕爱得死去活来。”
  “……”
  太过直白的话语。
  裴玄归终归面色微僵了下,继续将水晶似得梨子喂他,“嗯。”
  冷冷淡淡的一声嗯。
  这下轮到沈醉怔愣住了。
  “你承认了?”
  裴玄归面色仍然高冷淡漠,耳根莫名有些红,却是极为坦然地应了,“嗯。”
  他半蹲在雪景圆窗前的塌下,端着微烫的甜梨水慢慢搅动,火炉细微的声响融化在漫天雪下。
  裴玄归声调平静,“以前总想着,时间还很长,很多话没必要说出来,放着放着那人便再也听不到了。”
  时光比他想得无情,前世他还尚年轻,可却早早的失去了一切。
  偌大尘世间唯他万人尊贵。
  裴玄归心境却是一片荒漠,寸草不生。
  “倘若我知晓那是最后一次相见,定不会在那时凶她。”
  沈醉停下玩他头发的动作,在小勺子递来时喝掉,摇头示意不要了,垂落的小腿踢踢裴玄归。
  “起来,朕抱抱。”
  裴玄归莫名好笑,“陛下,臣没哭。”
  小皇帝未免将他想得太过脆弱,至少母亲教他的最后一课是如何爱人,如何圆满。
  “往后也不会再偷偷掉眼泪,月有阴晴圆缺,人有……”
  沈醉打断他的悲欢离合。
  “过来,朕要抱。”
  裴玄归放下白瓷小碗,单膝跪在塌上,将小皇帝笼罩个严实。
  沈醉忽然被挺大一只压过来,仰着头有些动弹不得,连呼吸都是不畅的,“太重了,轻一点……”
  突如其来的虎狼之词,让裴玄归身子僵了下。
  身下的人映着银装素裹,白皙得近乎如瓷玉,许是因公主离世,他没再穿赤红的皇袍,连着装都素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