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声再次滚滚而来。
洛白画的手指不自觉紧了一下，半秒也没再浪费。
“他在哪里？”洛白画问。
“他”指的是谁，不言而喻。
卫枫心微微沉了一下，明白冥界让他制造的完美小世界结局被看穿了。
也是，顺利成那样，怎么可能不被怀疑。
不过，洛白画问的问题，卫枫确实不清楚。
“我不知道。”卫枫如实回答。
洛白画怀疑地看了卫枫两秒，很快判断出，这话不假。
“你都知道些什么？”洛白画内心有点焦急了，努力按捺住躁动，又道，“这对我很重要，你把实话告诉我。”
他是专程来逮人的。
洛白画又不傻。
某人专程把他从小世界赶走，让他回天界，根据桌上的线索找对方的身份。
怎么看，都像是在故意错开时差。
错开一段他不会察觉对方行踪的时差。
洛白画还记得那天早上他闻到的血腥味。
事情肯定不简单。
又一道闷雷轰然而下。
这次，声音比以往都要大，都要骇人。
甚至有隐藏在阴翳中的闪电出现，照亮了一片原本漆黑的雾团。
那一刹那，洛白画听到自己的心在胸膛中重重地、慌张地跳了起来。
“不说也可以，”洛白画没有耐心了，语速很快，“你只需要告诉我，他是不是和你商量好了什么，故意骗我？”
已经被看穿的事情，解释也没有太大的意义。
卫枫静默片刻，低低“嗯”了一声。
洛白画的视线恍然一颤。
果然。
“那……”洛白画尽力维持住声线的平稳，“那你知道他向哪个方向走了吗？”
小仙草自己都没有发觉自己的眼眶在泛红。
拜托，别再瞒他了。
“知道，”看到洛白画的神情，卫枫没再隐瞒，顺着记忆中的方向指过去，犹豫了一瞬，道，“有很多鬼和他一起走了，好像很危险。”
……危险。
洛白画在心中咀嚼这两个字，手指不自觉地发凉。
“我知道了。”很快，洛白画转眸，看向卫枫指的方向。
那个方向，赫然通向冥狱。
而若是仔细看，诺大的冥狱上方聚积的暗色比任何方隅都要浓重。
甚至时不时闪过的闪电尾端也在向着冥狱靠拢。
是那里吗？
洛白画思绪不受控的纷乱，拿不出素日的理智。
他不该莽断的，可是冥界太大了。
处处寻找，有可能一无所获。
不如赌一把。
洛白画缓缓深呼吸，强制自己定下心神，抬起手，指尖灵力翻涌。
眨眼间，消失在原地。
灵力裹挟着仙草本体在空中疾行，悄无声息。
也不知只会骗人的坏蛋走得是有多快，洛白画没有在途中捕捉到对方的存在。
反而，在距离冥狱还有千米时，他就被阴风吹到没办法维持本体。
洛白画找了一块巨石，躲在背风处重新化为人形，向前方张望，越发发觉了不对。
以往鬼满为患的阎罗十殿之中，竟然一个鬼影都没有。
十殿距冥狱有数千米的距离。
而冥狱距离刚才许程思提到的黄泉路外围……有上万米。
冥界似乎清空了冥狱外方圆几十里的一切。
一个念头蓦地在洛白画脑海中闪过。
雷劫？
但好像不太对，天界神明在成为神时，就会将雷劫经历完。
洛白画蹙了眉。
理不出头绪。
然而，就在此刻。
蓦然间，突然有一道照彻天地的雷电闪现在远方的空气中。
落下的瞬间，大地狠狠战颤了起来，飞沙碎石狂舞。
洛白画的瞳孔一缩。
第387章 杀意
冥狱内部的鲜血气息比以往都要浓重。
在疏散掉沿途鬼魂后，冥王、黑白无常和几位判官都抄近路跑回了黄泉路。
此刻，只有一道身影，孤身只影地伫立在冥狱前方。
归澜没有立刻打开结界，垂下眸，看向冥狱下方。
视线所及的深渊底部不再是不见底的黑，反倒翻腾着夺目的暗红。
——灭神劫已经生长到可怖的程度了。
归澜握着剑的手指松开了些许，又收紧。
他的余光落到峭壁上缘的一抹绿上。
那里有一棵艰难生长的、快要枯死的小草。
看到小草的瞬间，归澜脑袋里一下子充斥了洛白画的影子。
老婆还是小草时很惹人喜欢，会用叶片刮他，看到阳光就挺直叶杆，到了夜晚就无精打采。
老婆变成人后更让他深陷，第一次见他时目光冷淡，却还是会因为他的贴近而耳垂泛热，后来更是毫不吝啬奖励。
老婆是世界上最好的^^……
若是能顺利渡过灭神劫，他要立刻回天界，死死黏着老婆，再也不分开。
归澜想着洛白画，心神荡漾了一会儿，良久，强压下浮动的情愫，眉目渐冷下来。
他上前两步，用剑挑起那株老婆肯定会救的小草下的土块。
一抹灵力倾泻而出，带着小草和土块向反方向远去。
紧接着。
归澜没有停顿，打开结界，连楼梯都未召唤，纵身一跃，进入冥狱深处。
漫长的下坠感伴随着周遭呼啸的风声，足足数百秒后，终于抵达那片粗重锁链的尽头。
“你来了。”
才刚稳稳落地，归澜便听到前方人粗哑的声音。
“这次竟然没用你那该死的分身，没想到堂堂主神也能胆小如鼠成这样，可是，无论怎样，你都会死在这里的，有什么遗言吗？”
千百根锁链发出嘈杂的碰撞声，佑影被束缚在其中，说完便发出犹如从破烂漏风咽喉中挤出来的笑声。
牢房中异味异常浓郁，归澜瞥视一圈，在地上看到腐烂的断肢和大片的凝固黑血。
和上次相见时不一样，短短几十小时，面前的佑影已经……不太像是人了。
对方长出了奇怪的肢体，多了三条粗壮的胳膊，在铁链的禁锢之外扭曲挣扎，上身的衣服破烂不堪，裸露的皮肤上爬满了细细密密的红色纹路，一直爬进眼球。
那纹路好似嵌进血肉，随着佑影的呼吸而泛起如浪潮般忽明忽暗的诡异红光。
场面怪谲，又令人作呕。
归澜只看了一秒，便没有再看下去。
他像是完全没有被佑影和灭神劫威胁到，嗓音甚至还有未消弭的懒散：“你全说错了。”
“什么？”佑影抬起头，那双怪异的眼睛迸发出的目光像钉子，恶狠狠地隔空钉到归澜身上。
“轰——”
冥狱上方骤然聚起巨雷，凶猛地砸到地面上，那一刹那，整个冥界都仿佛一同颤抖。
但，雷电并未破开冥狱上方已经关闭的结界。
归澜不语，在天地的不断震颤中拔出腰间长剑，顺手向外挽了个剑花。
直到雷声的余韵消散，他才开口。
“第一，我现在依旧是分身，对付你，哪需要用到全部的魂灵？”归澜毫无感情地笑了一下，“第二，死的人不会是我，不如把你的遗言说给我听。”
“比如，在冥狱的生活当真让你痛苦成这个样子，宁愿放弃永生，也要以身为祭，召来我的灭神劫？”
他的话音听起来一如既往。
不羁，不在乎，胜券在握，像面对濒死蝼蚁前调笑似的闲聊。
轻轻松松，就能气死人。
佑影的呼吸变得粗重起来，脖颈上的青筋几乎要爆开，多出的畸形手臂骤然抓在了锁链上，用力到渗血。
“你在演，”佑影根本听不进去归澜的话，只顾嘶吼，“你还在演！你实际上怕的不行了吧？”
他像疯了一般扯动锁链，千斤重的链条嵌到岩壁之中，砸落无数碎石。
不过多时，几条锁链竟直直被拽了下来。
“……哈，”佑影的瞳孔接连收缩了好几下，眉目扭曲起来，“你去死吧！”
皮肉撕裂的声音传来，几条沾满血泥的手臂兀然从佑影的背后伸展而出，紧绷着抓住了剩余的所有锁链，一齐用力。
咔啦——
岩石崩裂的声音在闷雷中显得如此微不足道，却又足以让人提心吊胆。
下一瞬。
红光乍现，灭神劫斩断了锁链之上的结界。
普通的岩石与锁怎能与佑影角力，巨大的石块如陨石般坠落，在那些畸形手臂的牵引下，径直向归澜飞过去！
而归澜站在原地，在漫天尘土中，微微挑了眉。
这种程度的攻击不算什么。
归澜只调动了几缕灵力，身子一闪，以人眼难以捕捉的速度飞速瞬移，避开了砸过来的巨石。
佑影双目猩红，见石块不起作用，挥起千百根锁链，从四面八方绞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