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应赶紧把他扶起来,拍了拍他的屁股,他知道一时间改变不了小木头的想法,只能在别的地方让他过得更舒心一点。
祖母笑起来:“你今天怎么没跟阿行一起啊?”
苗应觉得有些别扭,因为昨晚霍行说的话他不喜欢,所以今天不要跟他一起。
祖母笑着摇了摇头,说他们小孩子就是喜欢这样,一会儿好得不行了,一会儿又吵得话都不想说了。
苗应顿住,又笑了笑:“没事,我就是犯懒,不想动。”
祖母也不细究,又跟他们一起说说笑笑地准备做糖,小木头眼睛一直盯着,这还是他第一次看见做糖,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小麦,却会在一系列的动作之后变成糖。
霍行去了县城里,找到从前卖猎物的地方卖了猎物,又去县城里的云山书院去问了一下来年入学需要准备的东西。
书院有专门接待的人,一应章程都是有规制的。
束脩银子一季三两,新入学的话还需要秀才写的引荐信,还要参加书院统一的入学考试,过关之后才能进入书院,而且进了书院也不是一直就能待在里面,每季都有考试,倒数两名是会被劝退的。
而且一季都在学校里,只有少数几个节假日才能回家。
霍行走在路上想,霍小宝是不是还太小,他到明年也才五岁,能在这样的寄宿学堂里生活下来吗?
他觉得还是有些难,苗应和娘可能还是不太放心。
云山书院不在城中心,在县城外的一座山清水秀的山上,霍行下山之后,准备回家,在路上碰见一群人。
这样的人霍行比较熟悉,在府城的时候,他也遇到过,是替一些大户人家处理一些事情的人,遇到的这几个人,抬了这一卷破席子。
这原本跟霍行也没什么关系,只是在经过的时候,他看见了那席子里裹着的人的一只手,手腕上有一块黑疤。
是霍三。
第55章
霍行花了几文钱,让他们把尸体留下,那两人正不想干这晦气事呢,他们也乐得有人接手了,于是拿了钱就走了。
在他们把草席放下准备离开的时候,霍行还是叫住了他们,问他们这人是怎么死的。
其中一个人知道一点内情,说他欠了赌坊的债,在赌坊里做杂役,因为活多,染上了肺痨,咳了血,没几天就死了。
他看着被一卷破席子裹着的霍三的尸体,叹了口气,他跟霍三没什么父子情分,也许在他小到没有记忆的时候,霍三给过他一丁点的父爱,但他现在已经完全记不清了。
娘和祖母都已经迈向了新生活,要是把霍三的尸体带回去,只怕会徒增祖母的伤心,她年纪已经大了,虽然霍三不是个东西,但也是她怀胎十月生下的孩子,也总归是白发人送黑发人。
思及此,霍行歇了把霍三带回家的心思,南口坝村回去也没有意义,那里没有他家的祖坟,霍三的两个哥哥早就夭折,只在逃亡的路上草草地埋了,只剩牌位祖母已经带到了新家。
霍行拖着裹着霍三尸体的席子,走到山林间,他没有工具,只找到了一根木棍,便用这根木棍,找了一处开阔的地方,挖起了坑。
直到坑足够放下霍三的尸体,霍行才把人下葬,最后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又去了一趟县城里,买了些香蜡纸钱。
新挖出来的土还很新,霍行跪在坑前面,点燃了香,又烧了纸钱。
看着纸钱被烧尽,霍行站起来,说:“下辈子投胎做个好人吧。”
本来他该在下午的时候就到家,因为霍三的事情,到家已经天黑了。
家门口有一盏灯亮着,馒头和窝头似乎早就闻到了他的气味,呼哧呼哧地跑出来接他。
他进门,没见到苗应等他,只是他们的房间里有点微弱的光。
洗漱完之后霍行回到房间,苗应躺在床上,背对着他,饱满的后脑勺看起来似乎还在生气。
“还以为你走错路回不来了。”苗应有些阴阳怪气,但人没有回头看他。
“遇到了一点事。”霍行点了点他的肩膀,“所以回来晚了。”
“什么事?”苗应转过身体,跟他一样靠坐在床头,又凑到他身上闻了闻,随后皱起眉头,“纸钱的味道,你遇到什么事了?”
“霍三死了。”霍行沉声开口。
苗应惊了一瞬:“死了?”
“下午的时候遇到,赌坊的人把他往乱葬岗送,我把他葬在了县城外面的山上。”那些事情做起来不算太简单,说出来也不困难。
“不告诉祖母他们吗?”苗应凑近了一点,他们两个人的肩膀挨着。
霍行看着他的眼睛,拿不定主意:“要说吗?”
苗应摇头:“祖母年纪大了。”他跟霍行是一样的想法,就让祖母一直以为他在赌坊里做杂工吧。
只是没想到,祖母已经敏锐地知道了,这也许就是母子间的心灵感应吧。
霍行一夜没怎么睡,他起得也很早,等他起来的时候,祖母已经坐在了院子里,霍行迟疑了一下,走到她的旁边。
祖母看着霍行高大的身形,拍了拍身边的板凳让他坐下。
霍行坐在她的旁边,两人一同看着慢慢亮起来的天色,小时候好像也是这样,那时候的霍行沉默寡言,在院子里一坐能坐一天。
“昨天遇到什么事了吗?”祖母好像看到了更远的地方,有些浑浊的眼睛里有些眼泪,“我昨晚梦见你爹了。”
霍行的喉头哽住。
“他哭着跟我认错。”祖母的唇动了动,唇边层层条条的皱纹昭示着她早已不再年轻。
“他……”
霍行的未尽之言已经很明确了。
祖母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是我不好,没教好他。”
“不是您的错。”霍行说。
“我这辈子活得挺糊涂的。”祖母伸出手,拉着霍行的手,“我没保护好自己的两个儿子,让他们早早地死在了路上,后来又疏于对你爹的管教,让他染上那么多恶习,又让你娘也受了那么多委屈。”
霍行握着她已经瘦得皮包骨头的手,他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只是一个劲儿地说不是她的错。
“带我去看看他吧。我送他最后一程。”祖母找到自己的拐杖,站起身来,“走吧。”
他们在天色将明的时候出了门,守在门口的馒头站了起来,随后跟在了他们的身后。
苗应醒来的时候霍行已经不在家了,娘也已经给孩子们做好了饭,霍小宝吃完之后跟小木头一起上学了。
李红英敲了敲苗应的房门,苗应赶紧穿好衣服起来,就听见李红英问有没有看见祖母。
苗应想起霍行昨晚说的话,也知道了他们去了哪里,他安慰李红英:“应该是跟霍行一起出去了。”
李红英纳闷:“平日里也没见你祖母出门去啊,也不知道是有什么事情。”
苗应笑了笑:“跟霍行在一块,没事的。”
李红英这才放下心来,她一早上要做的事情很多,这会儿又背上背篓去地里除草,准备把草带回来喂鸡。
他们家的鸡长得很好,下蛋也多,家里现在两个小孩儿每天要吃一个鸡蛋保证苗应说的什么营养,他们还能有多余的鸡蛋换钱。
苗应左右没什么事情,就跟她一起去地里。
苗应的菜籽长得也很好,现在现在已经有一拃高了,看来到过年的时候,就应该会开花了。
麦地里的杂草李红英先前已经清理过一些了,现在剩得不多,清理完之后也只装了半背篓不到。
回去的路上李红英还是没忍住,问苗应祖母出门到底有什么事。
苗应不想越俎代庖,这件事情还是应该由霍行自己来说,于是他又敷衍过去。
他们回家的时候,小木头已经在家了,这会儿拿着扫帚在扫院子,窝头跟在他的旁边捣乱,他只能放下扫帚,又去揉窝头的狗头,苗应这才发现,馒头也不在家。
苗应把他手里的扫帚拿了过来自己扫地,他又闲不住跟李红英一起去后面喂鸡,每天喂鸡的时候就要捡鸡蛋,那是小木头最快乐的时候。
他们把鸡窝里的蛋捡回家,跟之前捡的蛋放在一起,又攒了一小筐了。
这年头鸡蛋也是金贵的东西,不然从前的苗应也不会去抢霍小宝的吃的。
看着小木头数鸡蛋的可爱模样,苗应问他愿不愿意也去上学。
小木头摇头,他笑着说:“小宝每天回来都会教我认字的,我现在已经会认很多字了。”
“但我觉得你也可以去上学的,跟小宝一样。”苗应轻轻揉了揉他的头发,“你告诉我你想不想?”
小木头很认真地摇头:“哥哥,比起读书,我更想学木工。”
他从小就在姚木匠的跟前长大,姚木匠做木工的时候,那些木头花就是他的玩具,他甚至比刚开始学木工的霍行用刀还要好。
“是吗?”苗应诧异,“那怎么最近都没见你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