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纸盒子拿出来,递给邢钧。
“给你的!是两个阿尔萨斯绿脚杯……我在礼品店里买到的,也算是当地特产吧。”时雪青有些语无伦次地说,“车都下了,就别送邢薇那些到处都能买到的东西了……一个给邢薇,还有一个……”
“……”
“你想留的话,就自己留着吧。你来这里一趟,也该带点纪念品走。”
手掌上的重量迟迟没被减轻,时雪青又把两个盒子放到邢钧的登机箱上。他始终不敢看邢钧的眼睛,此刻又蹲下身,只顾着收拾自己的登机箱。
原本拥挤但整齐的登机箱被翻得乱七八糟。他额头冒汗,脸烫得吓人,只想快点让它恢复原状。可越是想快点把一切都收拾好,就越是事与愿违。
到头来,就连没被翻出来的东西也来凑热闹。一枚卷好的圣诞袜子居然从箱子里弹了出去,原本就摇摇欲坠的包装,也散开了。
几个袜子散得满地都是。
世界上还有比这更尴尬的事吗。时雪青低着头伸长了手去捡,然后发现,真的有。
深色的手指先他一步,捡起了那枚袜子。时雪青的手指在空中挥了一下,什么都没抓到。
他抿了抿唇,眼神颤颤的,想要假装什么都没发生。窸窸窣窣的声音后,有人蹲下身,把重新被卷好的袜子递给他。
“收拾好了。”
“……”
“怎么买这么多圣诞大袜子。”
“……”
“怎么不说话也不拿走,这个也要送给我吗。”
“……一个,挂在时雪蓝的学生公寓里,一个,挂在我的公寓里,一个,说好了要挂在时雪蓝的实验室里,还有一个……呃……”
“还有一个?”
“限量的!其他地方买不到的!我就喜欢买限量款,你问那么多干什么!从现在开始,不许和我说话!”
时雪青又大叫,从邢钧手里把袜子抢了回去。他又尴尬又欲哭无泪,心想好心一次,怎么落得这般下场。
为什么会这样呢。为什么他总是让邢钧看见自己狼狈的模样。他明明应该迅速地把杯子送出,一秒钟关上箱子,大跨步走向登机通道,只留下邢钧一个人注视自己优雅的背影的。
更尴尬的事情还在发生。提着箱子奔回登机口时,时雪青被空乘人员遗憾地告知:“登机流程已经关闭了。”
“……不能,通融一下吗。”时雪青干巴巴地说。
然后就看见玻璃窗外,一架蓝色尾翼的飞机已经开始滑行。
……世界上最尴尬和最倒霉的事情都让他遇上了。时雪青用围巾拢住脸,一个人默默地退去候机室的角落里了。最早的一班可改签航班在第二天早上五点。在那之前,他得在机场里熬一夜。
肾上腺素下来后,时雪青尴尬又羞耻,满脑子都是刚才有多少人看见了这滑稽的一幕。他缩着脑袋,窝在箱子旁边,觉得自己好像一只很倒霉的流浪猫。
结果还真有人拿着热牛奶过来了。时雪青看了一眼那白色的液体,凶巴巴地说:“我不喝。”
“……”那个人也不说话,把杯子放在他旁边的小桌板上。
“我说了不喝,不要给我。”
他一开口,那个人反而在他身边坐下了。面对导致这份尴尬的罪魁祸首,时雪青咬牙切齿:“你过来干什么!”
“……”
“你哑巴啦?怎么不说话?”
手机屏幕被拿到他面前:“你让我不要说话的。”
时雪青:……
“喝点吧。菜单上没有,我让店员专门只打了牛奶,限量版的。”
时雪青抱着纸杯,吭哧吭哧地把牛奶喝完了。邢钧又把手机递了过来:“改签到什么时候了?”
“……明天早上。谁让你在我登机前给我发消息的!这下好了,我回不了伦敦了,都怪你!”
手机:“嗯,你说得对。”
“你还说你说得对啊!你在嘲笑我吗?”
手机:“没有。”
“没有什么!”
手机:“我想说你很可爱,又怕你应激了,又开始骂我。”
手机:“骂我倒没事。我就怕你又不理我了。”
“……”
时雪青用围巾擦了一把脸,他看着玻璃外面,很想假装无事发生,可偏偏眼睛越擦越酸,如果眼泪是酸性的,珍贵的羊绒都要被腐蚀了。
“……我还想剪辑今天落地被接机的片段发vlog呢。”时雪青说,“圣诞节七天旅行,到这里应该完美收官的。现在空出一晚上,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和我的几十万粉丝解释。”
手机:“好吧,都怪我。”
时雪青把脸转回来了:“你是来拱火的是不是?你自己的飞机呢?怎么不去你自己的登机口?”
他怔了怔,因为邢钧居然也正低着脑袋,不敢看他。
只有手臂,直直地举着手机。
“你回头看看。”
时雪青莫名其妙地回头,他背后只有玻璃窗和偌大的停机坪。手机屏幕又被举了起来,写着下一句话:“刚刚飞起来的那个就是。”
“……”
“我也错过航班了。”
12月30日,回不了家,和前男友或前金主一起被困戴高乐机场。发小红书都发不出这么幽默的东西。
晚上八点后,机场里的店铺就被关得差不多了。下一趟航班在早上五点,专门为此跑去酒店住一夜又太麻烦。时雪青在贵宾休息室里窝到了关闭时间,又跑出去找睡眠舱。
“你的下一趟航班是几点。”他一边走,一边回头对邢钧说,故意把语气弄得凶巴巴的。
手机上弹出微信:“明天早上。”
哦,时雪青翻来翻去,发现机场里有个睡眠舱,就是不对前往欧洲或英国的旅客开放。他又转头对邢钧说:“你去睡眠舱躺一觉吧,明天还要飞好久。”
又说:“我不是在关心你。只是觉得,你老是跟着我。”
微信弹出消息:“不用。”
“……也是,飞那么久。但你在飞机上能睡着么?你睡眠质量那么差。”时雪青说完,又觉得别扭。活像他一直记得邢钧的睡眠质量似的。
微信:“有在做药物治疗。”
“啊?药物治疗?你吃什么药啊?我听人说哪怕是褪黑素,吃多了也会有药物依赖。我都不让雪蓝吃。”
微信:“我把处方单发给你。”
“你发给我干什么,我又不是你的什么人……”
时雪青嘴上这么说着,却还是又找了地方坐下,偷偷地在网上搜索邢钧吃的几种药物。一个个搜下去,他感觉邢钧又凑了过来,立刻警惕地抱住手机:“你干什么?”
邢钧给他发微信:“接下来五个小时干什么。”
“什么干什么……难道和你一起玩游戏么。”时雪青嘀咕,“你那么多工作,随便找一两件去做,也能混到五点之后了吧。”
“我干工作,那你干什么?”
“我干什么?你怕我一个人待着很无聊啊。”时雪青随口说。
没想到邢钧这次发了个表情包过来,是只大黄狗在点头,头上飘了一个“嗯”。
“……”时雪青无语抬头,竟然看见邢钧闭着嘴,也如表情包上的大黄狗一样,对他做着点头的姿势。
第133章 绿茶捞子回伦敦
“你别管我, 我有的是事情干。”
“有什么事干?”
“工作。你工作,我也要工作的。”时雪青把电脑抽了出来,“等圣诞节过去, 我就要变成大忙人了。”
时雪青不开玩笑, 也不生气了。他说起工作时,表情非常认真。
邢钧第一次看见时雪青对着他露出这种神态。
他看着时雪青打开电脑。时雪青的登机箱乱七八糟, 电脑桌面却异常整洁。文件夹里,几十个项目排得满满当当。
今年的, 明年的,后年的……有一个单独的文件夹标注着imf, 与周围的文件格格不入。邢钧给时雪青发微信:“imf是什么?”
“charles先生想要争取的一个项目。”时雪青随口道,“不说了, 我整理下材料。”
虽说是因为不想和邢钧说话才打开电脑,但只要看见文件,时雪青就会变得很认真。
这也算是charles先生为他带来的成长。charles是一名苛刻的师父。在给时雪青带来诸多机会的同时,他也对时雪青的工作质量有着近乎变态的要求。
但也是托他和艾弗先生的亲戚louise的福, 时雪青年纪轻轻就能在欧洲崭露头角,成为这两年最受瞩目的舞美设计师。
charles对时雪青的期望却远远不止于此。在今年工作告一段落时, 他告诉时雪青,明年有两个项目都需要时雪青的参与。
一个是洛杉矶世界人工智能博览会的开幕式舞台设计,聚焦于未来感与时空穿梭感。总设计师看中时雪青在灯光运用上的才华,通过charles的关系,邀请时雪青来一起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