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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慕满不在乎的咽下嘴里的虫子腿,“这辈子也差不多,我当初在凡间乞讨时,老鼠也不是没吃过。”
  江慕一边用吊儿郎当的语气说话,一边把水囊递给他,“有时候法术不是万能的,修仙者也是人,先活下去再说别的。”
  沈其楼挑了挑眉,“懂得还挺多的。”
  语气很阴阳怪气,但江慕能出来他这是在别别扭扭的夸人,毫无负担的应下了,“师尊怎么才发现。”
  沈其楼有些意外,这两天,江慕跟换了个人一样,话里话外有些针锋相对的意思,不像之前那个乖乖徒弟。
  被那个魔尊侵染了心智的猜忌一直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等到了深夜,万籁俱静,一直打坐的他睁开眼。
  江慕就靠在对面的石壁上,闭着眼,凑近了能听见均匀平缓的呼吸声。
  沈其楼趁他睡着了,放慢呼吸,仔仔细细的观察了一会儿。他脸上的生出的纹样,在夜里,在这个有些昏暗的角落,像是马上就要刺破皮肤生长出来了。白发衬着黑袍,魔修的典型。但他竟然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反感。
  他把手悬空在他的头顶,给他输了会灵力。柴火是新添不久,烧得正旺,黑色的大号影子在墙上一动不动。灵力散发着莹莹白光,流动着,从一人的手里源源不断地涌出。
  黑色好像是淡了些。
  沈其楼的手维持着输灵力的动作,头低下,微微侧过身,借着光看清了他的脸,黑色被冲淡了一些。
  他的另一只手抓起江慕的手腕,放在自己腿上,给他搭了会儿脉象,眉毛拧起又舒展开,江慕是魔气入体,影响了相貌不假,可是好在,他修为尚低,能调动的经脉有限,魔气还未大规模在体内扩散。
  换句话说,只要江慕今后不动用灵力,像个普通人一样生活,就可以一直平安顺遂的活下去。手上不用沾任何血,也不会被同门发现排挤。
  沈其楼不觉得这是个很难的问题,只要他在一日,还怕保不下江慕吗?
  只要他不杀人,永远是那个单纯的少年人模样,我就可以永远把你当成我的弟子。
  沈其楼有些眷恋的垂眸看着眼前人的睡颜。
  只要沉睡之地没有异动,他们就这样一直过下去,就很好了。说不定不用过很久,他就能坦然面对在幻境的一切。只要给他点儿时间就够了。
  输灵力的时间有些长,不知不觉沈其楼就阖上了眼。
  墙上的影子,眼睫眨了下,睁开了眼。身体一动不敢动,就着这个姿势静静的看了会儿眼前人。
  “师尊啊……”
  要是时间停滞该多好,不用面对外面的事情。天地之间,唯余他们两个而已。
  江慕眼睛含泪,恨不得再看久一些久一些。
  上一次,魔族异动。封印的人,是沈其楼的师尊,这样厉害的人,都死在了那场大战中。如今,看他们的样子,离卷土重来的日子也不远了,如果必须有一个人要牺牲,他希望是他。
  只要他坚持,两人谁都不说破。
  就只是师徒,徒弟代替师尊去死,是很正常的事情。
  …
  *
  两人在沙漠里摸索出口,外面的人同样也急翻了天。
  宗主因着自家的师弟一直没动静,好几天心神不宁,扯出一众长老,掰扯半天,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寻找,终于在暗渊之上,探寻到了沈其楼的气息。
  因着这是带了些禁制的地界,他们又费尽心思,抓了只魔修来找入口。
  等一拖一把人捞出来的时候,两人都陷入了长久的沉睡,宗主对此倒是很乐观,人都找到了,醒只是时间问题。
  果然,第五日沈其楼就醒了。
  迎接他的,是铺天盖地的质疑声。比如说:为什么他可以进入暗渊。暗渊离北边二十里就是沉睡之地。还有,就是关于江慕这个人。大家的态度都大差不差,江慕一个废柴中的废柴,修为这么低,拖累了沈其楼,早些逐出师门好些。
  宗主上门想要同沈其楼商议一下,结果连吃了几次闭门羹。
  对各大长老,也是安抚为先。
  “宗主,尊主若是宁愿把天材地宝花在一个废柴上,也不愿意为宗门培养更多有天赋的弟子吗?这未免太过肆意妄为。先前宝器被盗的事情,也这么不了了之了,宗主,我看他根本就没有把您放在眼里。”
  “白长老——”宗主坐在上首,头疼的扶了扶额,“休要胡言,师弟是个有主意的人,本座这个当师兄的,多少只能由着他。这件事今后就不要再提了。”
  “宗主!”
  白眉长老吹胡子瞪眼一通,这江慕他横看竖看都不顺眼,要是真让他一直当首徒,难免叫他记起当日夺走了他的筑基丹的事情。
  “宗主,这也不是老朽一个人非要纠缠,大家都是这么想的嘛!不如,就让尊主多收几个徒弟也行!”
  “这收徒大会……还要等三年。”宗主算了算日子。
  白眉长老赶紧说:“还等什么收徒大会,我们诸位长老名下多得是天资过人的弟子嘛!”
  宗主笑了下,“白长老原来是打的这个主意,可惜这种另投他门的事情,在望月宗从未发生过。”
  “这有什么,总归是好事儿。我们也是为宗门的未来打算。”
  宗主目光透过白眉长老看两侧坐着的长老,大家都没表态,被他看过的人都低下了头,意思很明了了。
  “罢了,本座就做个中间客,再去说和说和。”
  应付完各位长老,宗主就传了个音,径直去了悬剑峰。
  到的时候,竹屋敞着门,远远就能看见,里面的人正在同自己的头发缠斗。
  “我帮你。”
  坐在镜前的人看见是他,没好气的拒绝了,“不必。”
  “我记得你一直不喜欢束发。”宗主看着铜镜里的脸,轻声道。
  “我是不喜欢,所以都是江慕给我束发,我自己束,总觉得哪里不太平整。”沈其楼左右看了看,手摸到后面的头发有些不那么顺,嘟囔了两声。
  “你真的把他当成弟子吗?”宗主忽的问了一句。
  沈其楼的手顿了顿,重新把头发放下来,“同你有什么关系。”
  “我这次来找你,是有要紧事同你商议。”
  “如果是因为沉睡之地产生异动,那就不用说了,你只管放心好了,有我在,修真界不会有任何问题,你的宗主之位,也不会受到动摇的。”
  “你说话非要这么难听吗?”
  宗主直起身,“我好歹是你的师兄,长老们对你颇有微词,修真界其余人的态度,你可以不管不顾,可我不行。”
  “是吗?”沈其楼转过身来,“那你这次又要怎样权衡利弊,像当年一样抛下我那样再抛弃我一次……”
  宗主闭了闭眼,“对不起,当年的事是我对不起你。”
  沈其楼指了指门外,“不请自来的人我这里不是很欢迎,自便吧。”
  “你去哪里?”
  沈其楼背朝他往外走,“去看看我可爱的小徒弟。”
  宗主盯着他的背影,目光沉沉。
  徒弟……
  他没走,而是自己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伸手抓了片竹叶,过了会儿,一道传音符飞来。
  “宗主!沉睡之地果真有异动!想来玄印师祖的封印坚持不了太久了!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办?!”
  是他的手下。
  沈其楼如今重伤未愈,要不然他会是这次修补封印的最好人选。
  宗主伸手掐灭传音符,心里有了盘算。
  他翻过手,翠绿的竹叶飘摇着落下。从蓝色的天,绿色的叶落到黑色的衣衫上。
  一双瓷白的手轻轻拈起那片叶子,轻轻丢下冰床。冰床散出白白的雾气,躺在冰上的人两手搭在腹部,脸色苍白,渐趋透明,脸上时隐时现的黑色,像一只脆弱的蝴蝶。
  快一个月了,怎么还没醒……
  沈其楼在一边打坐,时不时的睁眼,看一眼静静躺在那里的人,随后又闭上眼,安心继续打坐。
  西江月再次被沉入了寒潭底部,剑灵委委屈屈的多次表示想要出来,都被沈其楼无情的拒绝了。
  西江月悲愤地痛斥沈其楼偏心,居然向着自己的徒弟。
  沈其楼则平淡表示:这都是没出息的剑应得的。
  剑灵敢怒不敢言,在潭底猛踹被立在一边的黑色剑身,并表示对方也是个没出息的剑。
  落水洞中的时间过得很快,水滴答滴答的落下,在洞内产生淡淡的回声。
  水镜日复一日的看着沈其楼给人喂水喂药,俨然陷了进去,虽然事情朝着既定方向发展了,但两人之间,注定坎坷。
  这日,江慕微微动了动手指,在有知觉的情况下,感受着发丝轻擦过手背,一双手扣住自己的下颚,清凉的水流进嘴里,湿润的嘴唇被轻柔的帕子抹干。
  不想睁眼……江慕喉结微动,指尖划过一层柔软的布料,是师尊吗?估计着人走远了,江慕才做贼心虚睁开眼,假装自己刚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