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叶行舟说二叔对他好是因为想夺舍时,他是愤怒的。
他想愤怒反驳,想让叶行舟闭嘴。
愤怒即将冲破理智的那一刻,孟枳看见了叶行舟眼中装满了对他的心疼。
师兄,不会害他的。
情绪是会伤人的,怒火的发泄对象不该是身边亲近的人。
孟枳不想再次如那般失言伤害叶行舟。
所以,他控制住即将冲出笼的情绪,选择独自一人静静。
站到双脚发麻时,孟枳无力垂肩,倚靠着房门坐在地上。
怎么会信呢。
一向和蔼的二叔怎么会是杀亲仇人,还是算计着夺舍他的人。
孟枳抬手,手掌在眼前晃了一下。
双眼看得清明。
眼睛不会欺骗他,记忆又怎么能篡改呢?
什么才是真的。
孟枳环住双膝,开始重新审视一切。
他其实一直不知有水惑族血脉的事,娘活着的时候没同他说过。
直到五年前,记忆中杀亲仇人水玉君现身,他才知身份。
水玉君说人不是他杀的。
但那时孟枳恨极了,听不进任何话语,只想报仇,见一次,便与水玉君斗一次。
后来水玉君不再出现在他面前。
越回想那段记忆,大脑就越胀疼。
头脑胀得发酸,孟枳揉了一下眉心。
他又想到了一事。
最开始,他见叶行舟画符方法不同寻常,曾下山回过一次孟家。
祖父说,孟家日后有一场灾,让他带叶行舟回孟家。
这一切,诡异对上了。
不管如何。
叶行舟选择告诉他,都给了他警醒。
如果真相真是那般,他也不会留情。
孟枳缓过来,大脑的胀痛逐渐消失。
屋内夜明珠散着柔光,照亮四周,窗外漆黑一片。
孟枳才惊觉天已经黑了。
叶行舟该不会一直在外头等着吧。
他站起身,伸手去开门。
门嘎吱一声打开,木椅上空空荡荡。
甲板上摆着颗夜明珠,照亮躺着的身影。
叶行舟?孟枳走过去。
叶行舟手枕着脑袋,躺姿放松,小师弟,可还需要师兄帮你疏导一下情绪?
孟枳拒绝,不要,我又不是理不清。
叶行舟观察了一下,见孟枳不像上次那般失控,面色恢复如常,欣慰点头。
小师弟长大了。
孟枳捶了叶行舟一拳,别动不动就说这句话,一股老人味。
好,听你的。
叶行舟笑了一下,伸手摸索着将身下的毯子摊开。
叶行舟:小师弟,躺下来。
孟枳:叶行舟,你真是随地大小躺。
叶行舟挑眉,这不瞧夜色正好,错过了可惜。
孟枳:有什么好看的。
孟枳口头嫌弃,人还是诚实躺下了。
叶行舟收起夜明珠,外物光亮消失,漫天星辰洒落。
叶行舟:小师弟,如此夜色,即兴作首诗如何?
孟枳:作诗不会,揍你倒是可以。
叶行舟轻笑一声,声音飘在空中,落入孟枳耳尖。
小师弟,等解决完西城的事,我们回一趟孟家吧。
孟枳侧眸,去什么去,你想被算计?
不。
叶行舟翻了个身,侧身面对着孟枳,声音就在耳畔。
小师弟,师兄我怎么可能把你放进狼窝,当然是和你一起去查真相。
小师弟?
孟枳没说话,叶行舟又唤了一声。
说话别靠我这么近。孟枳忽然偏过头。
哦。
叶行舟身一滚,贴到飞舟边沿一侧,中间与孟枳隔着三个人距离。
叶行舟邀功似的开口,小师弟,这距离够了吧。
孟枳牙根一阵发痒,过来。
离近也不行,滚远也不行,小师弟,你自己靠过来。
叶行舟身一瘫,不再有动作。
见状孟枳只得爬起来,几步往前拉近距离,距离三拳时他重新躺了下来。
孟枳侧着眸盯叶行舟的脸半晌,鼻梁落下一片阴影,月色很浅,他的侧脸有几分朦胧。
叶行舟的眼里,倒映着星辰。
孟枳只觉牙根痒得更厉害了。
叶行舟,我牙痒。
叶行舟偏过脑袋,诶,不是长鱼尾吗,牙怎么会痒?
孟枳眼底露出少见茫然,不知道,就是牙痒。
张嘴我瞧瞧。
叶行舟撑地坐起,一手掰着孟枳下巴,一手掏出夜明珠照亮。
那光贴着眼睛一出,孟枳就像刚睡醒的人一样,双眼瞬间被刺得眯起来,人都成熟了。
叶行舟偏着脑袋里外看了个遍,牙齿整齐还白花花的,连个虫洞都没有,健康得很。
更别说什么异变了。
叶行舟也想不通,挠挠头又问,哪种痒法?
想咬东西。
我知道了。叶行舟一拍脑袋,从储物袋里翻出根花椒棒塞进孟枳嘴里。
小师弟你肯定是小时候口欲期没得到满足,就总想咬东西。
猝不及防被塞了根花椒棒的孟枳还没反应过来,又被叶行舟说的神叨叨整无语了。
叶行舟还真是什么都装储物袋里。
孟枳将花椒棒扔一边,拽住叶行舟的手就咬一口。
咬得不轻不重,孟枳控制着力道咬的。
看到你就想咬。
他是什么很欠咬的人吗?
叶行舟将手背上的口水顺手擦到孟枳衣服上,小师弟,你算走运了。
换左护法咬他,可得挨顿狠揍。
叶行舟没在意孟枳最后说的实话,只当孟枳故意咬他的借口。
小师弟,话说你鱼尾长出来是啥样的?
我怎么知道。孟枳舔了舔齿间,缓解痒意,我又没见过。
叶行舟低头扫过孟枳的腿,小师弟,长鱼尾的话给我瞅瞅啥样。
他还没见过鲛人呢。
话说长鱼尾了,该怎么穿裤子?
回应叶行舟的,是一记拳头。
第195章 风寒,梅香
叶行舟吃了一拳头后,人老实了。
飞舟渐渐驶入西城区域,满天星辰被飘散的雪花替代。
雪花洋洋洒洒。
结界挡去了冬日寒风飘雪,结界内并不冷。
离天亮还有几个时辰。
叶行舟双手弯曲枕于脑后,就着身下的毯子,闭眼入睡。
齿间发痒的感觉逐渐减少,孟枳余光瞥见睡着的人,轻声爬起,挪到一旁开始打坐。
既决心要护住叶行舟,修炼就不能再像之前懒散随心。
实力傍身,胜过任何法器。
天昼明时,飞舟停在了关口。
孟枳收敛气息,睁开了眼。
城墙堆雪,梅花树遍地。
一点红梅点缀皑皑白雪,行人厚袄,雪地映印。
叶行舟揉了揉发麻的胳膊肘。
这一觉睡得真难受,没垫枕头,用手枕着睡几个时辰,胳膊直发麻。
瞧见孟枳站在木栏边缘,叶行舟走过去一看。
已经到西城关口了。
叶行舟:小师弟,这到多久了,你怎么不叫我?
孟枳:刚到。
哦,那下去吧。叶行舟利落翻下飞舟。
细雪伴残梅,寒风袭枯叶。
西城最属梅盛,而今冬已末,梅花始凋零。
到关口的这几步路,叶行舟肩头已经落了几瓣残花。
风寒,梅香。
在入关口登记完信息,两人正式进入西城领地。
叶行舟刚拍落肩头的梅花,没走多远,又沾了花瓣。
街道两侧皆是红梅,不单是他,行人身上或多或少都沾着花瓣行路。
叶行舟提议道,小师弟,要不找个茶馆坐坐。
嗯。
天冷路上人少,大部分都在茶馆烤火饮茶驱寒。
人多打探消息也方便。
一碗茶两枚铜板。
叶行舟找了家茶馆,还没走进去,就听见里头一声高一声的呼声。
人多,还有说书人,就这家了。
叶行舟站在檐下,抖落身上的雪,朝煮茶的小二怀里塞了四枚铜板。
小二,来两碗茶,口味随意,你看着上就好。
得嘞客官,您二位先坐。
叶行舟环顾一圈。
茶馆中桌坐有说书人,四下几桌都是听客,只剩边沿几桌空着。